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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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故人的孩子。聰慧、早熟、機敏,以至于有點不像那個年齡的孩子。
聯盟接到發生外星污染的消息后,池晝奉命前往十二區。
負責“赤霄紅蓮”研發計劃的夏博士早已不知所蹤,最令人頭疼的是,十二區科研所和社會管理局被摧毀,絕密檔案全數丟失。
池晝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夏野。
當時,距離大規模污染已經過去兩年,但外星生物好不容易將池晝引到了十二區,自然不可能放過他。
一輪又一輪的追殺中,池晝費盡心思找到了一些線索。
按照聯盟絕密計劃管理方案,夏博士的身份在十二區屬于絕對機密,只有社會管理局安全科的負責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夏博士只是科研所的普通職員。
然而,在十二區大規模污染中,外星生物首先摧毀了科研所和社會管理局留存的檔案,再選擇了追殺夏博士和安全科負責人。
這樣一來,關于夏博士的秘密就被埋藏在了十二區的塵埃之中,無人知曉。
夏野和夏芷被送入社會福利院,過上了封閉化管理生活,檔案上只有“孤兒”兩個字,沒有任何說明。
池晝見到他時,夏野已經在孤兒院生活了兩年,眼神警覺得像一只刺猬。
長期營養不.良令夏野的身體單薄得像是一張紙,外星污染更是摧毀了他的一部分細胞,令他的身體器官有不同程度的受損。
最為嚴重的應該是胃部和肺部,短短十五分鐘,池晝聽見他咳嗽了好幾次。
跟著夏野去公寓的路上,池晝極力壓抑著怒火。
他沒有想到夏野會遭受這樣的待遇。按照聯盟法規,社會福利院應該平等對待每一個孩子,為他們提供充足的食物和良好的生活環境。為此,聯盟每年撥款十幾億星幣。
顯然,十二區的社會福利院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標準。
夏野并不是一個會訴苦的人,甚至顯得有些沉默寡言。
但是,池晝在他的手腕上看見些許青紫,不是普通的磕碰能夠造成的痕跡,而是人為的暴力。
少年的皮膚白得幾近透明,令青紫色的指印分外顯眼。
膝蓋和小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痕,有幾處已經結痂,但仍看得出它當初的嚴重。
有人在欺負他。
池晝很清楚,夏野勢單力薄,身體孱弱,還帶著一個妹妹,在社會福利院會是什麼待遇。
被搶走食物或是被褥,被年長強壯的孩子毆打,被指使去做不屬于自己的活……
他太清楚那是什麼環境了。
因為他就是那樣長大的。
池晝想過將夏野帶走,去一區接受更好的教育。他有幾間公寓,可以選一間學校近一點的讓兄妹倆居住,至少不必再為了飽暖發愁。
但在他出言試探的時候,夏野拒絕了。
他看懂那個倔強的眼神。剛剛失去父母的少年不可能放棄僅存的回憶,他要守護著留下了童年記憶的房子,直至自己可以真正擁有它。
池晝沒有勉強,只是暗中給予些許照顧。
好在夏野沒有拒絕,聊以慰藉他與故人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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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校春季招生時,池晝聽說夏野參與了選拔,以第一名的成績入校。
入學考核過后有一場講座,軍校邀請他前去演講,池晝本來準備到時候再跟夏野見上一面,不料在地下格斗場遇見了一個跟他感覺這麼相似的人。
上校已經打開了門,熱情的招呼道:“請進請進,我們的新王牌!來吃點炸雞。”
夏野不動聲色的踏入了辦公室,他早就聽說了傳聞,上校經常邀請當日勝出的選手去辦公室吃炸雞,因此顯得格外平靜。
入場之后,除了撞見那個醉醺醺的黑胡子,他跟林恪知全程沒有交流。
上校不可能知道他們認識。
“嗯……我看看,方棋,對吧?”上校飛快的掃了一眼資料薄,“后生可畏啊,三招就打敗了我們的王牌,年輕人有前途,喜歡什麼口味的炸雞?”
坐在角落里的池晝抬起眼,打量著“方棋”。
“方棋”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看上去有些單薄,與平時出現在地下格斗場里的哨兵們不太一樣。
他帶著幾分文質彬彬的氣息,眼神卻十分銳利,像是一只初入藍天的鷹。
和夏野有點像,又不太像。
夏野沐浴在他的目光中,顯得分外坦然,沒有流露出一絲緊張。
“蒜香黃油,”夏野認真挑選著炸雞蘸料,“謝謝上校。”
“哦,你也喜歡蒜香黃油啊,”上校將小碟子推到他面前,笑瞇瞇的說,“小林也愛吃這個,你們認識?”
林恪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從夏野進來開始,他就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被上校發現了破綻。
“是嗎?”夏野拿起一塊炸雞,沾了滿滿的蒜香黃油醬,感嘆道,“愛吃這個口味的人很少,不過我從小就喜歡。
”
池晝低低的笑了一聲,忽然說:“我也喜歡蒜香黃油。”
他從碟子里拿起了今天的第一塊炸雞,沾滿了蒜香黃油醬,慢悠悠的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