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的唇角勾出一絲冷笑,緩緩抬起頭:
“您真是個瘋子。”
他的手中握著那柄匕首。池晝給他的匕首,三秒鐘前,它還只是一支鋼筆,安靜無害的別在他的襯衫口袋中,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兇悍的利器。
“夏野,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壞小孩才會說爸爸是瘋子,好孩子會幫助爸爸……”
夏博士終于失去了耐心,他舉著那把手術刀,向著夏野沖過來,叫道:
“早知道你會學壞!我就該給你多打幾針記憶阻隔劑,讓你妨礙不了我的計劃!”
“你的計劃不會成功。”
夏野沒有動,他靜靜的站在原地,輕聲說:
“永遠不要低估人的意志。”
手術刀劃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夏野沒有后退,他手中的匕首精準的扎進了夏博士的心臟。
赤黑色的血液染紅了夏野的掌心,散發出與黑金機油極其相似的味道。確實,他不再是人,而是與人類為敵的外星生物。
夏博士捂著心臟,往后退了兩步,惡狠狠的看著他:“夏野!你竟然真的動得了手!我是你的父親!”
夏野站在原地,匕首上落下幾滴血,泅入淺灰色的水泥地面,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
“是嗎?”
夏野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將他逼至實驗臺的邊緣。
“哪有父親會把小孩變成怪物?我和夏芷,我們的整個人生在您的眼中真的不值一提嗎?”
—
知道“共感”計劃后,他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
深黑的、沒有聲音的夜里,夏野獨自望著天花板,思考著自己為什麼會存在。
破碎的記憶里,他看見夏博士帶著他和夏芷去冰淇淋店,給他們一人買一顆冰淇淋球,溫柔的看著他們吃完。
這是虛假的記憶。是由夏博士編造的,注入他腦海中的記憶,是記憶阻隔劑制作而出的虛幻圖景。
如果只是把他們當做實驗品,為什麼還要扮演他們的“父親”?無家可歸,屬于孤兒院的小孩,思維尚且不成熟的小孩,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真正鐵血無情的人,應該將他們徹底當做實驗品,不該付出一絲感情。
他想過這個問題,漫長的十二年中,“父親”對他們產生過溫情嗎?哪怕一秒鐘。
“如果只是把我們當做實驗品……”
夏野的手很穩,依舊死死握著那柄匕首,聲音里卻藏著一絲顫抖:
“那為什麼要救我們?”
十二區污染事件中,外星生物破開堅固的堡壘,將他們伸出了利爪。
是夏博士擋住了它。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取了他們的生命。
“救你們?”
夏博士忽然笑了,深灰色的眼珠極速轉動,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
“我救的是我的實驗品,不是你!”
他身體后仰,雙手撐著實驗臺的邊緣,赤黑色的血液從他的胸口不斷涌出,染紅了他的白大褂。
空氣里彌漫著難聞的味道,他的血液散發出與人類完全不一樣的腐臭,所過之處升騰起一片霧氣,留下被腐蝕過的輕微痕跡。
“你以為我救的是你嗎?別開玩笑了,”他壓低了聲音,“小夏野,我的好孩子,實話告訴你吧,我一直很珍惜我的實驗品,只要是實驗品遭遇了危險,我都會去救的,跟是不是你倒沒關系。”
最溫柔的聲音,慈愛父親的表情,卻說出了最為殘酷的話。
“如果你愿意繼續當我的實驗品,我會對你好的。
”
他注視著夏野,深灰色的眼睛里飽含柔情,肆無忌憚的誘/惑他:
“我會把你當成我的寶貝,你不是很希望我愛你嗎?”
—
夏野臉色發白,嘴唇失去了血色。
他終于得到答案。他的“父親”沒有愛過他,直至最后一刻——直至現在,他仍然想用廉價的溫情欺騙他。
夏野握著那柄匕首,再一次刺向了夏博士。
赤黑色的血越流越多,但夏博士的行動絲毫不見遲緩。
他甚至在笑:“沒用的!你殺不了我,我得到永生……我得到了永生!我會成為太陽。”
血液打濕了夏野的衣擺,從夏博士的身體里流出的血液遠遠超出了一個人類應有的程度,他躲避著夏野的匕首,搖搖晃晃的繞過實驗臺,癡迷的撫/摸著實驗臺上的赤霄紅蓮。
“它會成為劃時代的武/器,成為傳說……”
夏野的手按在實驗臺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死死的盯著夏博士:
“赤霄紅蓮在哪里?”
他隱隱有種感覺,赤霄紅蓮是一把鑰匙。
夏芷的眼睛,首領的蝕骨,他時常暴走的精神力,這一切的一切,在赤霄紅蓮身上都能找到答案。
他必須找到真正的赤霄紅蓮,存在于現實中的赤霄紅蓮。
眼前的機甲是由夏博士的意識凝結而成的,會隨著領地的消失而消失。
—
“赤霄紅蓮?在這兒啊,”夏博士不滿的回答,“當然在這兒啊,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他的手輕輕撫過眼前的機甲,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情/人。
機甲泛著溫柔的光,赤黑色的血液落在它的身上,也不曾留下任何痕跡。在這片領地之中,它仿佛超脫于規則之外,不受任何事物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