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為什麼不能管?”池晝氣定神閑的說,“特別行動部章程里說了,我有權過問隊員的生活。”
夏野問:“那你管簡飛仰怎麼喝牛奶嗎?”
“不管,”池晝坦然的說,“你現在問題很多啊。”
他不等夏野回答,已經換了話題:“在上網課?”
“是,”夏野點頭,“下個月有中期考核,我要回校參加。”
“知道了,”池晝了然,“到時候不會給你排任務的。”
夏野喝完牛奶,正準備去清洗杯子時,池晝已經取走了他手中的杯子,說:“給我就好了,早點睡。”
夏野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
“我不覺得麻煩,”池晝笑道,“去上課吧。”
他端著那只玻璃杯,往房間門口走去。
夏野看著他的背影,在他關上房門之前,突兀的叫住了他:“池晝。”
“怎麼了?”
池晝停住腳步。
“沒什麼,”夏野搖頭,“晚安。”
他確實沒有什麼要說的,只是心里忽然有一點沖動,想跟池晝說一聲晚安。
希望他能有一場好夢。
池晝從來不需要他多說什麼,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虛掩房間的門,輕聲回應:“晚安。”
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
—
夏野睡得很沉。
他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的心頭壓著一層重重的烏云。無名的擔憂令他總是繃著一根弦,沒有辦法獲得片刻的輕松。
沉睡成了一種奢望,淺淡的睡眠始終保持在維持生命的最低限度,仿佛只是為了讓他活著。
生命檢測系統多次警告,請增加您的睡眠時間,但夏野無能為力。
牛奶只是助眠方式中的一種,相對溫和的一種。大量的基因改造藥物提升了他的耐藥性,藥物和針劑早已在他身上失效。
專供哨兵向導的鎮靜型白噪音無法穿透他的精神屏障,SSS級的精神力變成了生活的阻礙。
有些時候,夏野懷疑自己是否仍舊是人類。
但這個夜晚,他睡得很沉。
池晝的客房里有淡淡的松木氣息,清爽怡人的味道,令人覺得心神安定。
蓬松柔軟的被子包圍著他,帶著陽光特有的清香。
夏野沒有做夢,久經不散的霧氣終于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
翌日。
夏野醒來時,床頭已經放上了干凈的衣物,正是他的尺碼。
池晝坐在餐桌前,見到他走過來,抬起了眼睛:“合適嗎?”
“合適,”夏野回答,“你是怎麼知道的?”
話音落下后,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多余。他的尺碼不是什麼秘密,軍校資料庫里有存檔,特別行動部的資料庫里也有存檔,以池晝的權限,調閱他的尺碼完全不是問題。
但池晝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他說:“看看就知道了。”
夏野:“……”
奇異的熱度燙了一下他的心,陌生的感覺,夏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他維持著淡定的表象,在池晝的對面坐下,端起了咖啡杯,努力使自己表情平靜,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件事一般。
太過明顯的偽裝。
池晝慢條斯理的撕下一塊提子吐司,放在夏野的碟子里,狀似無意的說:“夏野,軍校有舞臺劇,你報名了嗎?”
猝不及防聽到這樣的問題,夏野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沒有。”
“嗯,不要報名,”池晝仿佛深有同感,點頭道,“你不合適。”
夏野咬著面包,有點疑惑的看著他。
池晝似乎不打算解釋,只是慢悠悠的吃著自己的早餐,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
片刻后,夏野終于反應過來,聽懂了他的意思。
……池晝在說他演技差。
拐彎抹角、似是而非、話里有話,他最喜歡玩這樣的花招。
夏野將那片吐司扔回碟子里,問道:“你看出來什麼了?”
他知道自己在池晝面前像是個透明人。年齡、閱歷乃至思維,池晝都比他沉穩太多,完全無需費力,就可以看穿他。
“沒什麼,”池晝回答得很快,“我只是覺得你有問題想問我。”
他從自己的碟子里切下半塊那不勒斯香腸,小心翼翼的放進夏野的碟子里,聲音溫柔:“生氣了?”
夏野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大多數時候,夏野表現出一種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冷靜,與同齡人全然不同。他的身上似乎天然缺乏少年人的活潑,與之相對的是某種近乎淡漠的清冷感,像是月色下的白楊,安靜的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他越是這樣,池晝越是喜歡逗他。
他害羞的時候耳朵會微微泛紅,脖頸染上漂亮的粉色,不知所措的時候會下意識的絞著自己的手指,緊張的時候會有一些可愛的小表情。
池晝覺得有意思。
他很喜歡打破那層冷靜的面具,看見夏野不一樣的表情。
但不包括讓他生氣。
池晝看著眼前的人,夏野正盯著他,眼神清亮,容易泛紅的耳朵已經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池晝覺得愧疚,他將碟子里剩下的半截那不勒斯香腸一起放進夏野的碟子,溫聲哄道:“我最喜歡的都給你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潔白的餐盤中,被切成兩截的那不勒斯香腸泛著誘人的色澤,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夏野忽然生氣不起來了。
心里的火氣慢慢消散,變得有些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