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不確定它是否具有聽力,往池晝身邊靠近了一步,謹慎的壓低了聲音,在他的耳邊問道:“它是通過別人的嘴在跟我們對話嗎?”
他的呼吸溫熱,落在池晝耳邊。
金色羽翼陷入池晝的掌心,冰冷的鐵質袖扣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淡的痕跡。
池晝盡力保持冷靜,回答道:“是的,它不是高級種,在外星生物中等級不高,不能共享族群的意識,更不能像首領一樣進化出語言能力。”
他的聲音跟平時不一樣。
夏野不動聲色的探查了他的精神領域。
在往常,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池晝是非常警覺的人,沒有人能夠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他的領域。
大多數時候,他的精神領域外籠罩著堅固的壁壘,將其他人牢牢隔絕在外,哪怕只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也會在瞬間被黑龍踢出城墻。
但是,今天的情況卻有所不同。
那道壁壘更為堅固了,高.聳的城墻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隔絕在外,包圍了他的整個精神世界。
夏野能感受到他的精神力正在暗涌,狂躁的、無法控制的黑龍盤旋在領域上空,發出困獸般嘶吼。
他的狀態不正常。
夏野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已經探查過他的領域。
池晝察覺到了,并且縱容了他的舉動。
—
人類間的低語顯然激怒了縮在墻角的虛影。
街道上,一陣又一陣的呼喊變得更為清晰,尖銳的叫喊聲混合在一起,刺激著池晝的耳膜。
那些人在說:“夏野,不要忽視我!”
他知道那是虛影的吶喊。
金色羽翼已經陷入了池晝的掌心,他的理智仿佛一根即將繃斷的弦,在無窮無盡的呼喊聲愈發搖搖欲墜。
那些又說:“你是我的……”
聲音低沉,像一層纏.綿悱惻的詛咒。
那些人繼續說:“成為容器……是你的榮幸……”
無數喑啞的聲帶一齊發聲,令夏野的太陽穴隱隱作痛。
“吵死了。”
他不耐煩的說:
“你自己沒長嘴嗎?”
夏野朝著那團虛影走過去,在他的身側,無數柄利刃正在緩緩浮現,精神力凝結而出的兵/器不愿再多等一秒鐘,齊齊的扎向了虛影。
虛影被死死的釘在了地上,淺淡的灰色從它的身上流出,像是另一種顏色的血液。
“你……真的……想殺了我嗎?”
觸手上的圓盤一張一合,極致的痛楚中,虛影瞬間抽空了許多預備糧的情感,跨越了自身的極限。
它一字一頓的說著:“我、等、了、你、很、多、年。”
扭曲的聲音,嘶啞難聽,卻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眷戀。
它注視著夏野,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它覺得這份預備糧分外可口,可口到甚至不舍得食用,只想將他與自己合二為一,讓他成為自己的容器,與自己共享一切?它已經記不清了。
沒有同族能夠理解它的想法,吸食著人類情感而進化的怪物,本就與同族格格不入。
它貪婪的看著夏野,觸手向著他伸過去,近一點,想再近一點。
—
空氣里的溫度陡然升高,觸手極力向著夏野伸長,妄圖觸碰他的畫面,令池晝最后的理智應聲而碎。
緊繃的弦在瞬間斷裂,黑龍裹挾著烏云,在瞬間吞沒了虛影。
觸手被擊碎了,片片粉碎,化為齏粉,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灰色的影子被吹散在風中,黏膩的空氣正在漸漸消散。
池晝冷眼注視著這一切,在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眸中,夏野連一絲猶豫都看不見。
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有的只是潮水般的怒意,令黑龍毫不留情的絞殺著虛影。
虛影甚至連發出痛呼的機會都沒有,迅速的衰弱下去,變成一團淺淡的霧氣。
它無法抵抗暴虐的黑龍,沒有什麼事物能阻攔暴怒中的黑龍。
極致的壓迫下,虛影選擇了斷尾求生,淺淡的霧氣迅速的消散在空氣之中,向著自己的大本營奔逃。
黑龍沖出了公寓門口,如離弦之箭一般追向了它。
夏野的雪豹緊隨其后,跟著它沒入風中。
—
寂靜的樓道中,夏野輕嘆一口氣。
“別追了,”他無奈的看著池晝,聲音里藏著一絲隱隱的擔憂,“我們就看看它跑去哪了,明天再去找它,好不好?”
他很少這樣說話,放低了聲音,語調輕柔,像是在哄一心想吃糖的小朋友。
池晝手指依然緊握著,雕刻著金色羽翼的袖口深陷于他的掌心,冰冷中帶著一絲刺痛,卻已經無法讓他冷靜下來了。
夏野伸出手,將他的手窩在手心。
指尖細致的撫過池晝的手指,將它們一根一根掰開,露出內里的金色羽翼。
袖扣已經變得溫熱,他將手貼上去,感覺到池晝掌心發潮。
夏野將袖扣重新別回他的袖口,輕輕撫/摸著掌心白色的痕跡。
“池晝,你有些混亂了。”
夏野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池晝避開了他的眼神,回答道:“我沒有。”
“不要瞞著我,”夏野拉著他走向電梯,沉悶的電梯門關上的剎那,他小聲的說,“我是你的向導,我感受得到。
”
夏野按下電梯按鈕,老舊的顯示屏上,數字光標正在迅速移動,升向公寓第八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