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晝沒有說謊,他的精神領域永遠為他敞開。
“池晝。”
夏野輕聲叫了他的名字,以此確認他的狀態。
池晝聲音很低,在他的耳邊響起:“我在。”
他極力保持著冷靜,對于失控的哨兵而言,向導的一舉一動都格外誘/人,吸引著他去觸碰。
但是他不能。
他們只是隊友。夏野會出于職責為他梳理混亂的精神世界,但并不意味著他的觸碰不是一種冒犯。池晝清晰的感受到內心滋長的欲/望,注視、觸碰、獨占,他生平第一次生出荒誕的渴求,希望夏野越過屏障,成為他的向導。
池晝一直認為,向導越過屏障,掌控哨兵的精神世界,對于哨兵而言是一種桎梏。
然而,當他將夏野抱在懷中時,卻覺得自己甘愿戴上枷鎖。
只要是這枷鎖是夏野親手打造。
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變化,微妙的情感在池晝心中蔓延,促使著他將眼前的人抱得更緊。
夏野握住了他的指尖,動作輕柔,帶著些許安撫性質。
“池晝,我會進入你的精神世界,為你做一次疏導,但我不會越過屏障。”
他聲線清冷,重復著書本上的語句,這是《哨兵向導配合守則》上注明的方法,非匹配結合的哨兵向導之間,在進行精神疏導前,應當向對方告知自己的目的,并且保證不會越界。
說完那段沒有溫度的話后,夏野又加上一句:“你可以放心。”
池晝應了一聲,聽起來有些低沉。
夏野沒有在意這個細節,專注的開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精神疏導。
—
他第一次看見了池晝的精神世界。
風。永不停息的狂風。夾雜著紛飛的黃沙,漂浮在半空之中,遮蔽了酷烈的太陽。
是沙漠。
池晝的精神世界,是廣闊的、空茫的沙漠。
沒有絲毫生命氣息的沙漠,連一片小小的綠洲都不曾出現。
這與夏野想象得不同。
他以為池晝的世界會是一片深海。如同他一樣深不可測,看起來溫柔寧靜,卻又暗流洶涌的深海。
書本上說,在失控的狀態下,哨兵的精神體會變得非常不穩定,它們會在哨兵的精神世界中大肆破壞,給哨兵的精神狀態帶來極大的負擔,在這種時刻,向導應當設法進入哨兵的精神世界,找到陷入狂暴的精神體,給予它們安撫。
沙漠廣袤無垠,夏野完全找不到黑龍的蹤跡。
夏野蹲下身,對雪豹耳語幾句:“去找它。”
雪豹嗷的叫了一聲,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向著前方跑了出去。
夏野看著它的背影,感覺有一絲不對勁。
這家伙似乎嗨過頭了。
雪豹雖然不是他真正的精神體,只是他精神力溢出的一種象征,但長期相處之下,夏野對它已經十分了解。
大多數時候,他的雪豹有些高冷,仿佛真是在乞力馬扎羅雪山上長大的一般,不怎麼愛搭理人。
林恪知曾經多次提出,想摸一摸他的雪豹,但始終未能如愿。
夏野沒打算拒絕朋友的請求,好幾次召喚出了雪豹,甚至將它拎到了林恪知面前,但雪豹顯然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愿意讓林恪知觸碰。
只要林恪知接近它,它就會發出一陣咆哮。
因此,夏野對于池晝有事沒事就摸它兩把的行為,還是感到相當訝異的。
它完全不排斥池晝。
在池晝的精神領域中,雪豹像是回到了老家,流露出某種不同尋常的興奮,撒著歡往前跑。
看起來……跟貓沒什麼區別,還是追著逗貓棒跑的那種貓。
—
夏野略微有些頭疼。
它這幅樣子,真的能找到池晝的精神體嗎?夏野不禁有些懷疑。
他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在沙漠之中,無盡的狂風卷起了他的衣擺,本該是令人煩惱的事情,夏野卻覺得有些放松。
很奇怪。池晝的精神世界讓他覺得安心。
夏野看過許多有關哨兵向導的研究報告,從來沒有哪本書提到過,向導在為哨兵做精神疏導的時候,在哨兵的精神世界中會感覺到自己同樣被安撫了。
但他卻有這樣的感覺。
自從覺醒以來,夏野一直深受精神力溢出的困擾。
出于某種自我保護機制,過剩的精神力凝聚成了雪豹,它與只會聽從主人命令的那些精神體不同,許多時候,雪豹有自己的想法,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替他消耗著溢出的精神力。
起初,夏野對無法完全掌控雪豹感到煩惱,但當他發現雪豹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時,也就由著它去了。
不過,對于當初雪豹自己跑去找池晝的事,夏野至今耿耿于懷。
他總覺得這家伙對池晝有一種別樣的親近。
沙漠中的風漸漸變得溫柔了起來,仿佛僅僅是他行走在池晝的精神世界中,池晝混亂的精神力已經得到了安撫。
雪豹的聲音離得越來越遠,似乎已經到了沙漠的另一頭。
很快,它回來了。
天空漸漸暗沉,酷烈的陽光被什麼事物遮蔽了一般,變得不再明亮。
有些冷。
夏野猶豫片刻,正在想要不要將雪豹喚回來的時候,一團小小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