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 ”池晝低低的笑起來,“我相信你。”
夏野回以困惑的目光。
“我只是很想這樣做。”
池晝坦然的說:
“我不希望你受傷。”
夏野感受得到他的真誠,一種溫暖的、令人心安的真誠。池晝的眼神毫不躲閃,安靜的注視著他, 仿佛在對他說, 不要拒絕。
“我也不希望你受傷。”
夏野小聲回答:
“我是向導,至少精神攻擊應該由我承擔。”
他不是教條主義。對于書本上的知識,夏野向來持辯證的態度, 只選取自己需要的部分。科研所的報告中顯示,向導在抵抗精神攻擊時,能力比同等級哨兵更強。起初, 他只是為了追求效率, 認定自己應該執行向導的職責。他確實有這個能力。
但是, 現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卻不僅僅是因為職責的范疇。他確實不希望池晝受傷。
對于哨兵而言,失控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過于敏銳的五感令他們的精神世界異常脆弱,有些哨兵只能長期待在靜音室,被白噪音環繞,以免失去理智。
作為黑暗哨兵,池晝不需要定期進行精神疏導,跟簡飛仰他們一起執行任務時,他甚至會充當向導的角色,為他們展開精神屏障。
夏野回憶起上次在龍固鎮執行任務時的情景,不禁設想到一種可能。
他問:“池晝,你是不是習慣了自己承受精神攻擊?”
這個猜想并非空穴來風。剛剛在那條昏暗的樓道里,池晝下意識站在了他的面前,沒有絲毫猶豫。這不符合一般哨兵向導組合的作戰規律。
唯一的可能,在特別行動部一組,池晝同時承擔哨兵和向導的職責,早已養成習慣。
“嗯,你怎麼知道?”
池晝顯得有些詫異,他很少跟夏野談起這種事。在越野車上,在他的公寓中,他跟夏野聊過軍校的生活,聊過特別行動部的任務,聊過外星污染和聯盟所面對的一切,但很少談起他自己的事。對于談論自己的過去,池晝一直很不適應。在聯盟宣傳片中出鏡已經足夠,再多去談論未免有些狂妄自大。
“簡飛仰他們有自己的搭檔,他們比我更需要向導的保護。”
意料之中的回答。
沉郁的晚風中,夏野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微微仰頭,固執的對池晝說:“可是你現在有向導了。”
—
池晝只愣了一秒鐘,便明白了夏野的意思。
在夏野看來,他們是搭檔。作為一組哨兵向導搭檔,他有責任保護自己的哨兵,而并非只是被他保護。
是他動了心,將私欲混淆。
這不應該。
他是有經驗的哨兵,經歷過無數次外星生物的入/侵,一直以任務成功作為自己的行事準則,從未受到過情感的影響。
哪怕是在女王的巢穴之中,它為他制造出幻境,一次又一次的面對無法守護的家人和戰友,他也不曾動搖過。池晝很清楚自己應該堅守的事物是什麼,在任何一次任務中,他都是最冷靜的那個人。
除了這一次。
他理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隊伍結構的變化,調整作戰的方式,以達到最佳效果,但他卻被私欲所困。
“我明白了。”
池晝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或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確不適合面對以精神攻擊為主的外星生物。
“抱歉,”他對夏野說,“是我的失誤,我應該盡早調整作戰的方式。
”
夏野“嗯”了一聲,回答道:“你現在是有向導的人了,你要適應。”
他說著令人浮想聯翩的話語,偏偏聲線清冷,神情認真,像是完全不懂得人類感情的AI,顯現出幾分勾人心癢的冷感。
“我會的,”池晝眼中笑意漸濃,一字一頓的說,“那就拜托你了,我的向導。”
—
談話之間,天色已經變得比之前更為陰沉,遠勝過一般的黑夜。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云霧布滿了整片天空,一輪巨大的、極具壓迫感的月亮浮現在地平線上,帶著隱隱的血色。
血色的月亮與暗沉的天空構成了一副奇景,是其他區域不會出現的景象。
“十二區的月亮一直是這樣嗎?”
池晝仰頭,望著那一輪血月,眉頭微皺。
他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并非他發現了什麼。只是長刃“天道”預感到了有什麼東西即將出現一般,在刀鞘中發出一陣長鳴,呼喚著自己的主人。
“不全是這樣。”
夏野觀察著那一輪月亮。月亮確實與平時不同,它太大了,仿佛離他們極近,近到能看見表面上的環形山,似乎下一秒就會向他們墜.落。
“天幕系統很久以前就失效了,十二區的天氣一直不太穩定,但我沒見過這樣的月亮。”
月亮上的血色漸濃,仿佛在召喚著什麼。
“過去看看。”
池晝朝著教堂的方向走過去,為防萬一,他將普羅米修斯的啟動器遞給了夏野。
夏野沒有拒絕,只是將冰冷的鑰匙攥進了手心。
手指觸到啟動器的時候,他有奇怪的感覺。
回到十二區后,他對機甲的感應似乎更強烈了。
甚至能感受到普羅米修斯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