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明明是池晝的機甲,卻與他產生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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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近在眼前。
斑馬線上的白漆已經掉光了,露出一塊塊斑駁泥濘的水泥地。
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人打掃過了,浮塵遍布空氣,像是一陣濃霧。幾只螞蟻從破敗的地面上爬過,顯得格外渺小。
夏野跟池晝并肩站在教堂前,打量著這座建筑。
教堂是前幾年興建的建筑,尚未遭受過風雨的侵蝕,本應該光潔如新,卻不知為何沾染上了歲月的痕跡。
“時間流速跟外界不一樣。”
池晝說。他謹慎的看著教堂的外墻,紅磚結構的墻壁上已經有了風化的痕跡。為了避免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外星生物帶入領地,他沒有伸手觸碰。
“[門]可能在附近。這是一個真正的領地。”
真正的、由高級種外星生物構筑而成的領地,與軍校圖書館和公寓樓道里那種具有缺陷的領地完全不同,是可以改變現實世界的真正領地。
夏野說:“十二區可能不止一個外星生物。”
夏野觀察著外墻風化的程度,至少二十年,進入教堂前坪后,時間的流速加快了七倍。
“時間控制,”池晝點頭,對他的想法表示認可,“不是虛影那種程度能夠達到的。”
他們繞到了教堂的背面,樸實的紅磚墻面消失了,一棟與剛剛的教堂完全不同的建筑出現在他們眼前。
巴洛克式古典教堂,大量使用高大的石柱和繁復精美的雕花,塑造出肅穆莊嚴的美感。潔白的石膏塑像勾勒出墮天使的軀體,魔鬼正將手中的十字架插/進他的心臟。
只有這顆心臟是紅色的,血淋淋的鮮紅,在白森森的軀體上格外顯眼。
夏野本能的感覺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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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污染事件之后,他對“心臟”這個意象已經產生了一些排斥。
被制成機器人的少女朝他伸出手,冰冷的精鐵手掌中捧著一顆柔軟的心臟。他不想再看見這樣的畫面。
池晝正凝視著那尊石像,他敏銳的察覺到夏野的排斥,問道:“覺得不舒服?”
“嗯,”夏野微微皺眉,“我很討厭……”
他頓了一下,仰頭看著潔白的石像,流暢的下頜線顯出幾分鋒利。
“這種東西。”
夏野說:
“像那個人會做出來的事。”
他甚至不想再說出夏博士的名字,連提起來都令他不舒服。
池晝沒有追問,他不知道圖書館污染事件中的所有細節,當然包括那顆心臟的事,他知道的部分只是夏野跟他訴說的部分,饒是如此,他知道的也遠遠比夏野在聯盟報告里寫出來的更多。那是夏野對他獨有的信任。
“不舒服的話,就不要看它。”
池晝聲音冷靜,解釋道:
“這應該是精神污染的一種。只要有人進入教堂,墮天使石像便會對人施加暗示,會令人覺得……”
他品味著內心的感受。在這種事情上,池晝向來不吝惜自己,會直接以身試探。他最清楚這樣做的風險,但很多事如果沒有親身經歷,無法摸清其中關竅。
“它在試圖感召,讓人覺得這是神跡,”池晝冷笑了一聲,“它說,我既是神明,也是魔鬼,忠誠于我,向我獻出靈魂,我會讓你們達到永生。”
夏野沒有低頭,仍舊凝視著那尊塑像。
他不是那種會放任自己沉溺于軟弱的人,越是這樣的時刻,他越是希望自己不要低頭。
“真是狂妄。”
墮天使的暗示,同樣回蕩在他的腦海。
“大概只要來過教堂,就會被污染。”
“是的,這是污染源,”池晝說,“沒有精神屏障的普通人很容易被迷惑,更可怕的是,這種污染以信仰的形式出現,一旦侵蝕進人的內心,精神世界會全面崩塌。”
普通人并非沒有精神世界,只是精神力不夠強,不足以覺醒成為哨兵向導,更談不上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對于以精神力為食的外星生物而言,他們是最好的養料。
夏野的精神屏障一直保護著他們,使墮天使的暗示無效化,但如果只是普通人,大概會在感受到暗示的瞬間,認定這是神的感召。
“那邊有壁畫,”夏野指指墮天使下方的走廊,“應該也是污染源。”
池晝點頭,跟他一起踏上了臺階。
他沒有再始終走在夏野身側,以手臂虛護著他,而是跟在他身后半步。
標準的哨兵向導步法,向導負責以精神領域探查前方狀況,哨兵負責守護他的后背,隨時準備進攻。
夏野對此非常滿意。
他甚至主動讓雪豹蹭了蹭池晝的掌心,以示自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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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透明的線條在精神領域中勾勒出整座教堂的結構,走廊長得可怕,向著虛空無限延伸,是一種現實世界中不可能出現的結構。
“我找到[門]了,”夏野說,“在那里。”
他指著走廊的盡頭。
如果只用肉眼觀察,只會覺得那是一個普通的轉角。
白色石塑欄桿,歐式復古風格,跟每一個花園走廊里的欄桿一模一樣,再怎麼仔細觀察,都找不出絲毫破綻。
但在由精神力構筑而成的世界中,它是一道扭曲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