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們東奔西涌,想要填補上那些空隙,每一條裂縫出現,都會有一團黏液在上面聚集。
但這并沒有什麼用,軀殼上的裂縫越來越多,而黏液卻是有限的,變得越來越稀薄。
它們無法阻止這個巨型蛋殼的開裂,短短十幾秒間,裂縫已經細密得如同布料上的紋理。
“時間到了。”
池晝冷笑道:
“別掙扎了。”
他的手探入懷中,拔出了一柄沙/漠/之/鷹,隨意的開了一槍。
馬格南子/彈在空中飛速旋轉,經過科研所改造后的沙/漠/之/鷹為它帶來了難以想象的速度,幾乎是在槍響的瞬間,注入了秘銀的馬格南子/彈便已經鉆進了軀殼之中。
剎那間,布滿了裂縫的軀殼發出一聲巨響。
—
蛋殼似的軀殼在一瞬間崩裂了,碎片像是倒塌的城墻,向著四周嘩啦啦的落下,發出一陣又一陣刺耳的聲響。
淡粉色的液體從里面涌了出來,像是一盒外包裝破裂的牛奶,任是什麼東西都無法阻止它的溢出。
蒼白的人影坐在碎裂的蛋殼中間,茫然的環顧四周。
它顯然不再是嬰兒了,長著一張真正的、成年人似的臉,看起來已經超過了十八歲。
與人類不同的是,它的膚色極其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像是使用石膏做成的塑像一般,從頭發到指甲,全是一片純白。
連眼珠都是純白的,在眼眶中咕嚕嚕的滾動。
四肢很長,長得與正常人的比例完全不一樣,手腕垂到了腳踝,而雙.腿看上去已經接近兩米。
在它的胸口上,開著一朵妖異的花。
鮮紅的花像是會呼吸一般,花瓣微微開合,花蕊在空氣中肆意舒展,宛若它的心臟。
“長得真奇怪。”
池晝點評道:
“科研所會喜歡你的。”
作為新生的外星生物,石膏人的力量極其微弱,不論是精神力還是體力,都處于沒有發育完全的狀態,更不要說構筑起足以致命的領地。
它坐在軀殼之中,歪著頭,茫然的看著池晝,好似在確認著什麼。
空白的臉上,石膏人的嘴慢慢向著兩邊咧開,一直拉到耳朵的后面,喉嚨里擠出稀薄的字眼:“哈……哈……食物……吃……”
胸口的花像是聽見了它的呼喚,嬌嫩的花蕊頓時伸長,朝著池晝沖了過來。
“搞什麼,”池晝低聲感嘆,“這麼不怕死的嗎?”
他輕輕打了個響著,天邊的黑龍聽到他的指令,飛速的沖了回來。
遮天蔽日的黑龍,伸出它莊嚴肅穆的爪,從半空中俯沖而下,抓住了它的目標。
鮮紅的花蕊還沒碰到池晝,便已經被黑龍的爪狠狠抓住,連帶著整個石膏人,一起成了它的獵物。
那只森白的手,連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便被席卷至半空之中,被黑龍吞沒。
—
夏野極力仰著頭,注視著半空中的黑龍,脖頸彎出一道優雅的弧度。
空氣很安靜,靜得像是一切都凝固了。夏野聽見風的聲音,細微的風聲,龍尾掃過空氣的聲音,堅硬的鱗片微微開合,灌入冰冷的空氣,空茫的雪原之上,黑龍盤亙在半空之中,仿佛整個世界中唯一的王。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
從不在人前展示的黃金瞳,在夏野面前緩緩睜開,溫柔的注視著他。
夏野幾乎忘記了呼吸。他聽不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只能聽見風的咆哮,與黑龍的咆哮混合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誰的聲音。
一切都已經停止了。
黑龍與石膏人的對峙,只花了半秒鐘,便已經結束。
連帶著雪原中央的白色軀殼,也已經化作了齏粉,被黑龍徹底摧毀。
夏野定定的看著這一切。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池晝操縱著黑龍,與外星生物作戰。
比他想象中得更為震撼。
池晝站在他的身旁,與他并肩而立,問:“怎麼了?”
夏野沒有立即回答他。他沉浸于眼前的情景,他無數在聯盟的宣傳片中見過的情景。
他一直知道池晝的力量,他的精神體是一種令人絕對臣服的強勢。遮天蔽日的黑龍面前,曾經逼得外星生物步步后退,無數人雙手合十,仰頭望著天空中的黑龍,將它化作一種信仰。
少年時代的夜里,夏野無數次想過自己見到它時,會是什麼感受。
現在他知道了。
他想伸出手,觸碰它,馴服它,將它變成自己的所有物。
—
很久之后,夏野終于開口:“沒什麼。”
池晝不露聲色的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視線黏在黑龍身上,與那雙黃金瞳對視,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癡迷。
他第一次看見夏野這樣的眼神。
夏野有一雙清亮的黑眸,像是天上的月亮。
疏離淡漠,難以接近,好似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放在心上。
“沒什麼?”
池晝緩緩的說,他忽然笑了,聲音很低,帶著點命令的味道。
“夏野,看著我。”
夏野聽話的轉過頭,他看見面前人的眼睛,淡淡的金色正在池晝的眼眸中流轉,與半空中的黑龍極為相似。
他凝視著池晝的眼睛,在這雙流轉著金色的眼眸中,夏野找不到平日里溫潤和理智,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他所不熟悉的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