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里,所有工作人員在看見夏芷的瞬間,都露出了一臉“你又來了”的表情。
不等夏野說什麼,幾個工作人員已經走了過來,熟練的接過他懷里的夏芷,將她安置在病床上,開始輸液。
夏野看了一眼藥瓶,是普通的葡萄糖。
葡萄糖不能用于治療疾病,僅僅是一種營養補充劑,根本不是什麼藥物。
工作人員離開后,夏野坐在了床邊,他還沒有開口,夏芷已經抓住了他的袖子,顯得有些無措。
“哥哥,”夏芷小聲問,“你可以晚點再走嗎?”
夏野幫她理著頭發,無奈的問:“當然可以,倒是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哥哥?”
不知不覺間,他的語氣里帶上一點嚴厲。
夏芷有一瞬間的怔愣,下一秒,淚水已經盈滿了她的眼睛。
空白的眼眸中,晶瑩的淚水不斷的落下,夏芷拉著他的袖子,聲音都在顫抖:“哥哥,我好害怕。”
夏野嘆息一聲,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慰道:“別怕,哥哥在這里。”
“不要,哥哥,你不要再來看我了。”
夏芷使勁的搖著頭,天真的笑容從她的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和恐懼,她抓著夏野的袖子,說:
“我很奇怪,哥哥,我覺得我很奇怪,我總聽見奇怪的聲音,它們……它們說我……”
她的話還沒有出口,夏野已經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指,按住妹妹的唇,說:“不要這樣說。”
他知道夏芷要說什麼。
有東西在告訴她,她不是人。
是首領的意識。是那雙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豎瞳。它沒有一刻放棄過,一直想要將夏芷變成它的容器。
“是嗎?”夏芷露出了一個迷茫的笑,她的臉上還帶著眼淚,顯出一種近乎神性的脆弱,“可是,它們總是跟我說……”
“讓我殺了你們。”
—
說完這句話后,夏芷的身體顫抖了起來。
激烈的顫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抽搐,纖細單薄的少女整個人陷在被褥里,四肢不停的抽動著,手臂無意識的抬起,向著半空之中,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
夏野第一時間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牢牢禁錮在懷里,問道:“誰?!”
這不是在問誰讓她殺了他們,而是在問現在是誰在他妹妹的軀體里,又是誰在跟他說話。
夏芷沒有回答他,她的喉嚨也在躊躇著,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白色的眼球翻著白眼,純真的臉上表情扭曲,看上去有幾分可怖。
夏野注意到,她的身體更輕了。
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幾個工作人員已經從外面沖了進來。
“放開她,怎麼能這樣對抽搐的病人?!”
護士的聲音又氣又急,她手里拿著針管,朝著夏芷走過來,精準的扎進她的手臂。
夏野的瞳孔驟然緊縮,問道:“這是什麼?!”
護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鎮定劑。”
透明的藥水被推入夏芷的手臂后,少女漸漸停止了抽搐,她朝著半空中舉起的手臂垂落了下來,軟綿綿的落在床褥上,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
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停下了,夏芷的指尖軟軟的挪過來,握住了夏野的指尖。
夏野將耳朵湊過去,聽見她在小聲說:“哥哥,我沒事。”
但這顯然不是沒事的模樣。
夏野替她掖好被角,安慰道:“你先睡,哥哥去問問醫生。”
—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我妹妹是怎麼了?”夏野拉住走廊里的工作人員,問道。
“你是她哥哥?”工作人員上下打量他一遍,“你們家長呢,她這段時間狀態很有問題啊。
”
“我們沒有家長,”夏野聲音沉穩,“我是聯盟軍校的學生,叫做夏野。”
“哦,就是你啊,”工作人員松了一口氣,“那個帶著妹妹上學,軍校把她給安排在我們學校的向導?跟我過來吧,好好聊聊。”
工作人員把他帶到了隔壁的辦公室,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坐在那兒,見到他進來,順手摘下了眼鏡,從抽屜里摸了張表格遞給他。
“你看看,這是你妹妹這個月的就醫記錄。”
夏野接過那張紙,發現上面的記錄密密麻麻。
夏芷幾乎是每天都會出入醫務室,有時候一天甚至要來兩到三次,理由五花八門,最常見的是摔倒,其次是貧血和低血糖,接下來還有暈眩、頭痛、胃疼、呼吸困難等等原因。
“我們檢查過很多次,她身體沒什麼問題,”醫生無奈的說,“可能就是比較虛弱吧,我聽說你們那條件不好,你妹妹可能有點后遺癥。”
夏野謹慎的問道:“剛剛的抽搐?”
“是后遺癥的一種吧,我們做過檢查,她沒有什麼會造成此類狀況的疾病,”醫生沉吟道,“她的室友跟我們反映,她有時候在宿舍會看著窗外說話,疑似有什麼幻覺。”
夏野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在紙張上嘩啦啦寫了一堆字,將它遞給夏野:“有機會還是去聯盟醫院看看,小小年紀的,像個病秧子。”
夏野禮貌的謝過他,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
他的手驟然攥緊,將那張小紙條揉得皺巴巴的。
不需要去醫院,夏野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所謂的幻覺,正是那雙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藍色豎瞳,每天在對著夏芷說話,讓她的精神變得越來越差,而那些抽搐,正是它試圖降臨在夏芷身上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