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并未受影響,開心地說,「蔣嘉,我可以帶你去省城了。」
省城?
那是我生父,還有榮子坤做生意的地方,也是小縣城的街坊鄰里都羨慕可以去居住和發展的地方。
我做夢都想離開這個縣城。
可,機會來得這麼容易?
小姨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發現廚房只有方便面,米缸連一顆米都沒有,有些生氣。
「蔣嘉,你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
我輕描淡寫說:「我爸停了兩個月的贍養費,學校的獎學金我夠花。」
小姨瞬間內疚起來,「是小姨沒有照顧好你,你和小姨去省城就好了。」
我問小姨,「去了省城,我住在哪兒?」
我生父早就不管我了,難道是去住榮家?
小姨自然而然地說:「當然和我一起住。」
我并不想去。
榮子坤,我打聽過了,他早年就是一個混混。
后來為了替人出頭,得罪了縣城的一些勢力,居然拋下糟糠妻,與小姨私奔了。
兩人私奔時,還帶走了榮騫。
榮子坤的發妻悲憤,沒幾年就生病去世了。
這樣的人,我敢承他的恩?
小姨看透我的顧慮,將安排事無巨細說給我聽。
「你不用擔心,事情我都和小姨夫說好了,會安排你去到最好的省一中。」
「你的成績怕受影響,小姨也會幫你安排家教。」
我并沒有馬上應下來。
因為我在等,等校長給我的回復。
19
說來也好笑。
我短暫的十余年的生命里,直到相依為命的外婆死后,才有這個可以讓自己選擇的機會。
一個是去省城好似天堂,實則未來莫測的地方。
一個是繼續留在垃圾堆一樣的縣城,做最后一年的苦苦掙扎。
小姨給我的選擇很具有誘惑力。
可我當時正值青春敏感期,加上因為小姨與榮子坤私奔輿情對我的影響,令我十分排斥榮家那個所謂的富貴窩。уƵ
終于等到開學前一周,校長給我打來了電話,告訴了我期待已久的消息。
他可以安排我插班高三,但不會是最好的班級,能不能考上需要靠我自己。
接到消息的時候,我眼淚奪眶而出。
終于,我可以不用他人施舍,拿到一個可以靠自己闖出去的機會。
小姨對我的選擇,表現得難以接受。
為什麼會有人會放棄唾手可得的優渥環境,而選擇繼續待在人心陰暗的破地兒苦苦掙扎?
20
小姨已是習慣了富太生活,就算回縣城也是住在賓館,鄰居們根本撞不見她。
開學的最后一天,小姨和我坐在賓館的咖啡廳。
一杯苦涼茶的玩意兒,可以讓我在食堂吃上半個月。
小姨饒有耐心地教我,怎麼品嘗咖啡。
我只對茶點的三明治感興趣。
小姨嘆了口氣,說起我對自己實在太苛刻了。
外婆去世后,家里的積蓄所剩無幾。
小姨雖然每個月都有給我寄來錢,可我一直存著以備不時之需,再者我實在不愿意花榮家的錢。
我稍稍頷首,「我成績很好,是全年級第一。」
卻對那些霸凌與刁難只字不提。
那些本就不該我受的,可是因為人心狹隘與自認正義都施加在了我身上的。
提了,小姨未必會真的替我出頭。
她比我都厭惡這座縣城。
我和小姨正說話著,忽然一個中年婦女帶風沖到跟前,兜頭向小姨倒了一杯飲料。
橙黃色飲料澆花了小姨的妝容與衣服,形容霎時狼狽。
那個中年婦女怒罵道:「不要臉的賤人,你搶人家丈夫孩子,害死原配,怎麼還不下地獄啊!」
一個少年拉住她的胳膊,一直在喊,「媽,算了。」
我拿著紙巾遞給小姨,攔在了小姨和中年婦女之間。
中年婦女見了我,繼續咒罵:「賤人帶的小賤人,一對姨甥都是賤人!」
我看清了來人,是霸凌過我的孟楷,還有他媽。
孟楷看見我,流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我怔了片刻,反手舉餐桌上的玻璃花瓶朝孟楷狠狠砸去。
孟楷被砸中了頭,花瓶很瓷實,摔地之后才碎了。
孟楷媽慌忙護住兒子,歇斯底里地沖我們喊什麼。
酒店的安保很快穩住了局面,服務員給小姨披上了毛巾。
酒店經理問要不要報警。
小姨連忙搖頭,「不用了,讓他們走吧。」
孟楷媽卻不依不饒,「報警,必須報警!小賤人居然敢還手,我要這對賤人進監獄!」
咖啡廳內部的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足夠叫小姨無地自容。
我盯著孟楷母子,大聲道,「那就去派出所!監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你們先動的手,我們算是正當防衛!」
孟楷猛地抬起頭,仇視的目光像恨不得再給我幾個耳光似的。
「蔣嘉,你倒是硬氣得很。等開學之后,有的是讓你好受的!」
小姨聞言,恍然望向氣得直喘的瘦弱的我。
她霎時明白了過來什麼,張開手,緊緊抱住我。
「蔣嘉,別怕。」
21
我們兩家到底是去了派出所。
小姨也知道,自外婆去世后,我在學校被霸凌的事情始末。
她氣得手抖,直接給律師打了電話,說什麼都要告孟家人。
孟楷媽在派出所也不甘示弱,要警察把我抓起來,叫我前途盡毀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