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騫喚了聲表哥,繼續低頭抄題。
我熬紅了眼睛,只覺杜凜審視的眼神十足討厭,也不理他。
榮子坤卻十分開心,「滿天神佛都比不上家請的佛,挺好的。」
30
我自學從不是問題,可長期拖著榮騫的這個頂心秤,當真是個難題。
我問小姨,能不能給榮騫尋個家教?
小姨苦笑。
榮騫小學成績不錯,可初中起就落后了,這些年金牌家教叫他氣跑的就有七個。
榮騫也表示,別人教還不如我教,無論是家里還是學校,隨時隨地都可學,比家教方便許多。
我心底叫苦不迭,只能繼續賣力拖著這個頂心秤,催促他念書上進。
又一個學期期末,我的成績堪堪擠進年級前二十,榮騫游到了中層,終于不是吊車尾的年級倒數。
榮子坤拿到成績單,肩膀抖了又抖,強撐著父輩威嚴,肅色道:「終于知道生性了。」
杜凜涼颼颼地說:「果真是近朱者赤,蔣嘉來了之后,榮騫確實進步很多。」
31
暑假到了,榮子坤看在榮騫學業進步的情況下,帶他一起去了東南亞視察旅游房地產的項目。
往次公干,小姨也不會跟著去,家里的保姆和司機都放了大假。
偌大的半山別墅只剩下我與小姨。
小姨得以有一絲放松,外面的人看到她好似風光無限,其實這個豪門闊太并不好當。
這些年,榮子坤的生意越做越大,可畢竟是家族為底盤的生意。
很多事情,小姨并不能插手,所以也就沒有多少話語權。
這一年來,我看到很多榮家人在榮子坤面前還好,背地里卻對小姨并無多尊重。
小姨不想在家做飯,干脆開車帶我去市區逛街。
中心區 CBD 的名牌店一間間地逛,多貴的衣服首飾,用卡一刷,小姨眉頭都不帶皺的。
都說逛街會讓女人開心,可小姨顯得興致闌珊,我只覺得累。
小姨帶我去一家米其林西餐廳,教我如何用刀叉吃西餐。
我學得很快,盡管動作很優雅,可生冷的牛肉放到嘴里嚼,還是會懷念縣城街邊檔的沙茶醬炒牛河。
嗯,山豬吃不來細糠說的正是我吧。
小姨見狀,也放下刀叉,舉著紅酒杯搖曳。
「蔣嘉,你不要怪小姨,當初和榮子坤一走了之傷害了你外婆。今日優渥的生活,足以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我啞口無言,實在不知小姨何故忽然提起這件事。
小姨把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嘆了口氣,說:
「為了今日,我也犧牲了很多。榮騫外祖家都罵我是狐貍精,搶人丈夫孩子。可他們知道我頭幾年是怎麼過的麼?為了榮騫,我不幸流產……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說罷,小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我從不喝酒,可在榮家多少長了見識,知紅酒極易上頭,便伸手按住了小姨倒酒的手。
小姨柔柔一笑,「我為什麼要對你一個孩子說這些?可能……蔣嘉,你是小姨在這世上最后的親人了。」
說完,小姨就哭了。
在榮家父子面前,她一貫溫柔鎮定,是榮家端莊大氣的女主人。
可在我面前,她只是我的小姨。
她對我有愧,也是對外婆有愧。
小姨若真的自私,大可不必管我,可她到底是把我帶出了那個閉塞又狹隘的小縣城。
32
小姨喝醉了,不能開車。
我只好叫了的士把我們載回了榮家的半山別墅,幸好小姨走得動路,否則我都不知要怎麼搬得動她。
進了榮家大門,就看見杜凜和榮姑姑立在別墅門口。
榮姑姑蹙眉,「去哪兒了,喝那麼多?」
杜凜伸手幫我扶過小姨,小姨見是他們母子,堅持自己走回臥室。
家里保姆放假,我無心招呼他們,去了臥室照料不適的小姨。
榮姑姑擺足了主人家的架勢,「蔣嘉是吧,倒兩杯茶來,真不懂事。」
我沒理會直徑走開,只留榮姑姑在客廳罵著些什麼。
等到天黑,我以為他們母子都走了,才出來廚房做飯。
豈料,杜凜在一片漆黑的客廳中吞云吐霧,別墅外的燈光照進來,勾勒出他修長的雙腿架在茶幾之上。
榮姑姑早不知去哪兒了。
我只好問,「你來有什麼事?」
杜凜掐滅了煙,黑暗中,他的眼鏡反射著一片亮中倒映著我的影子。
「蔣嘉,這里是榮家,需要你來過問我做什麼?」
我反唇相譏,「是啊,這里是榮家,你好似也不姓榮。」
杜凜不怒反笑,「難怪榮家父子那看重你小姨和你,果真是綿里藏針的功夫了得。」
我不想與他廢話,人心齷齪,揣測什麼都是齷齪。
杜凜見我想走,立刻又說:「你生父一家也在省城,你就沒想過去找他們?」
我冷冷道:「你查我?」
杜凜道:「何須我來查。你生父一家的情況,舅舅一年前就查清楚了。否則,他怎麼會讓你一直留在榮家,那是知道你當真是無路可去。」
我和生父一家的關系早斷了十余年。
杜凜既然清楚,是想說這些廢話,叫我自慚形穢?
我不客氣道:「那你有心思的話,不妨幫我追一下贍養費,他已經快一年半沒有支付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