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似乎看出我的不安,「只是聽禮部尚書常大人提到過,最近有個白衣公子,與京中文人交談頗深,文采斐然得眾人推崇。」
我頭疼:「……陛下說的是秦臻遠吧?」
事實上,除了 Tony 老師安分點,那個江湖客婁月也好,還是一心想著考科舉的秦臻遠也好,一天到晚都不見人影。
要不是謝琛提起,我真不知道他們在干啥。
謝琛但笑不語。
這眼神我熟——表示我話說一半,你盡量猜。
我硬著頭皮解釋:「臣本想見過陛下后,就遣散他們三人,再歸江城的。他們三位閑散慣了,做事沒什麼規矩,還請……」
「世子可能還需在望都住上一段時日。」謝琛放下茶盞,似笑非笑地打斷我,「論功行賞,也得在年節大祀之后,望都的春景也堪稱一絕,世子大可等春末再回。」
掐指一算,現在八月中秋,距離明年末春還有七個月。我就算再后知后覺,也能意識到謝琛這是有意困我在京城。
反正不管怎麼樣,這個年我在這過定了。
等謝琛命魏公公送我出宮時,我還是有點懵。
就塞了塊銀錠子給魏公公,試探道:「在望都還得待幾個月,我這心里實在掛念父親,卻拿不準陛下意圖,公公可知曉?」
魏公公果斷推拒:「哎喲,世子爺,您可真是折煞老奴了,使不得使不得。陛下這是喜歡您吶!想留您多住些時日,您就盡管安心吧!驛站的信使,世子爺都可使喚,也好給侯爺報個平安。」
盡管知道魏公公說的喜歡不是那個意思,但我還是打了個哆嗦。
10
論功行賞雖在之后,這次入宮我也不是空手而歸,還是有些賞賜被搬回了謝家老宅。
手頭閑錢多了,我動了提前打發三個男寵離開的心思。
出乎意料的是,宣平之不想走就算了,婁月和秦臻遠也當下拒絕。
婁月抱刀靠在門側,道:「懶得走,江湖啊也就那樣,刀光劍影命懸劍刃上,待久了沒意思,想找個地兒養老。長平侯府就挺適合的,世子爺應該不會趕我走吧?還是說世子爺嫌我伺候得不舒服?」
我看著他那把彎刀,服軟:「……不會。」
秦臻遠嗓音清冷,清俊的一張臉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暫且還得倚仗世子,叨擾。」
我:「???」
我對他這「求人」態度無奈,撫額:「……無事。」
至于宣平之,他本來就不想走。
此次談判宣告破裂。
當晚回到房間,沐著月色我給自己斟了杯謝琛賜的酒。
不對勁。
我憑著自己的記憶,開始復盤這件事。
按照謝琛的性格,不會行無用之功,那他軟禁我在望都,定有他的理由。其實謝琛當時屠了長平侯滿門,是有些 OOC(人設崩壞)的。
謝琛早年以罪臣之子身份入朝堂,沉浮過四五年,為了給他刷經驗刷臉熟,各個部門我都讓他轉了一圈。他為人溫潤和沐,風評極佳,收攏了大波人心。
后來,他率兵入望都時,這些文武百官都老老實實投降——因為見識過他的能力和為人,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謝琛不太可能在他剛登帝位,勢力不穩之時,就將侯府三百多人全都殺個干凈。
這太容易落人口舌。
但小說快結尾有些疲軟,追更人少了大半,訂閱也跟不上,我為了吸引讀者眼球,只好設置了這麼一個小高潮。
「如果……小說能夠自行補足邏輯缺漏的 bug 呢?」
我不知不覺,將一壺酒都喝完。
如果謝琛毫不猶豫地下令斬殺,是有其他理由呢?
那……又會是什麼理由呢?
11
真相如何暫且不論,我還是留了個心眼。
我讓宮里撥來幾個小宮女,日日向我報告這三個男寵的行蹤。
他們看上去倒是規規矩矩。
婁月是真過上了「保溫杯里泡枸杞」的養老日子,整天去茶樓聽評書,據說還路見不平,拔刀救下了一位差點被強搶的民女。
我聽了以后心呼詭異,你們仨不都差不多是被展羽霽強搶進侯府的嗎?
秦臻遠一心向學,我倒是明白了他說的「倚仗我」是啥意思,感情是掛著我客卿的名頭,好去參加一些文人清談。
至于 Tony 老師宣平之就更悠閑自在了,琢磨著新妝,往小宮女臉上試,一個兩人個的,被他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一邊納悶自己是不是忒大驚小怪了,一邊繞著皇城轉悠,盤算著還有哪些表面投降,實存反心的臣子。
這一次,我不太想讓謝琛再這麼辛苦。
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世子當然謀劃不了太多,但我可以替這些反臣們做一兩件出格的事兒,足以讓謝琛注意到他們。
臘月末,大雪紛紛揚揚地下,我披著一件狐裘大氅站在兵部侍郎府前看戲。
「讓謝琛來見我,我真是瞎了眼,那小子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時候,我怎麼沒看出來他是個狼子野心的東西,他這個千古罪人——」
兵部侍郎雙眼通紅地嘶吼,卻被扣押他的羽林衛拖遠,后面的話聽不清,埋進風雪里。
這應該是最后一個假降的官員了。
我滴溜溜地轉著油紙傘黃木的傘柄,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