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里這兵部侍郎仗著和謝琛是舊識,差點下毒害死了他。
我轉身正準備離開,卻猝不及防闖入一雙探究的眼。
謝琛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未帶侍從,孤身一人,月白色長袍外也不曉得裹件斗篷披風,細碎的雪沫在他肩上鋪了薄薄一層,更是落在他的長睫上,襯得眼眸更深邃清潤。
我心道:「藥丸。」
12
「陛下什麼時候來的?」我干巴巴地問。
謝琛伸手拂去肩上碎雪:「剛到。世子何時到的?外頭風雪大,容易著涼,也不是個看熱鬧的好時候。」
「碰巧路過。陛下只身一人麼?要去何處,臣送陛下。」
謝琛輕笑了聲,卻不依不饒:「那上次在公孫大人家門口,展世子也是碰巧路過麼?」
我:「……」
電視劇都說,犯罪嫌疑人不要去看案后現場,容易惹麻煩。
誠不我欺。
我老老實實走到謝琛身邊,替他撐傘,見他指節被朔風吹得略青,把揣在懷里的湯婆子塞他手上,只說:「陛下捂會兒吧。」
然后才斟酌道:「上次的確不是路過,是小秦說公孫氏有大麻煩,我就去湊個熱鬧。幸災樂禍,實為君子所不齒也,臣反思。」
謝琛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和我共了段傘,讓我把他送去大理寺。
大理寺前兩座巨石獅子落了白,威風凜凜地俯視世人。
有藍衣太監在候著謝琛,遠遠瞧見,準備來迎,被謝琛擺手攔住。
我以為謝琛還要追問,沒想到,他只是笑著道:「天寒地凍,世子早些歸府,別在外頭閑逛了。」
我聽出另一層意思,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角,想辯解說我沒有異心,只是有些心疼你。
可那暗青色袍角劃過我的指尖,我反應過來,立刻抽回手,任由那個背影沒入風雪。
我憐惜他滿肩風霜,孤家寡人,血海仇深得報,卻仍舊落得罵名。
可我有什麼立場去關心他呢?
這個世界,我不是寫出一切的創造神,只是個小小的無權世子,我……
什麼立場都沒有。
我意興闌珊,傘也懶得打,一路游魂般走回謝府,然后打了個噴嚏。
我也終于回過神來——就說懷里咋這麼冷,媽蛋湯婆子他沒還我!
13
我渾身冰冷地回到謝府,府上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也不負眾望地得了風寒,一病不起。宮中的年節盛宴,我都沒機會去,暈乎乎躺在床上。
宣平之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急得唇角都起了水泡,連他那些護膚品都沒興趣研究了。
這天是除夕,已至深夜,還在響的鞭炮聲炸得我本就昏沉的腦袋愈發地疼。我躺在床上,隱約聽到房門被吱呀推開。
隨之而來,是空氣里淡淡的硝煙味兒。
和清雪的冷意。
「晚上不用再看著了,我沒事的。」我悶聲說道。
想來是外頭炮響,Tony 老師沒聽到我說話,在爐火前站了片刻,才用烘暖了的手給我敷了條濕毛巾在額頭。
我扯住來人的手,無奈道:「快去睡吧,都半夜三更了,歲早就守完了……平之,你喝酒了?」
淡淡的酒香透過他的袖口傳來。
我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沒反應過來,就在炮竹聲的間隙里,聽到一聲「嗯」。
我愁了,喝醉酒的人不太好講理,否則宣平之怎麼不聽我話大晚上還跑來呢——更別提他還怕黑。
我見他還杵在床邊未走,干脆在半夢半醒間同他叨叨起來,反正外頭聲大,我的話也模模糊糊。
我挖心掏肺:「哎平之啊,都讓你們走了,一個個還扒拉在侯府干啥呢,面首又不是什麼好聽的身份,讓你離開是為你們好啊……」
說到難受的地方,想到了自己:「我當初怎麼那麼腦抽呢……」
……我為什麼要寫這種苦痛加身的過往呢?
我伸手握住床榻旁的手,自顧自地開口:「我現在只想他高坐廟堂,一世無憂,他這輩子太苦了,太苦了啊……」
「要是能回到一切都沒開始就好了,謝家還在,他也能當個貴家公子,一輩子的富貴閑人,無憂無慮無病無災……那該多好……所有人都覺得他算無遺策,合該坐這皇位,誰又能看到他風雪霜摧呢……」
我陷入自責之中,沒有注意到爆竹聲漸熄,也沒有注意到被我扯住的手,微微一顫。
事實證明,病鬼比酒鬼更沒精力。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但我知道我睡著時,身邊的人沒走。
他俯下身來,替我掖了掖被子,在我耳邊輕輕一嘆。
猶如松間雪落。
14
第二天醒來,和煦的朝陽隔著窗紙灑進房間。
傷寒的癥狀緩和不少,下地走了走,覺得神清氣爽,就打算去找三個男寵。
昨天年夜飯我缺席了,今兒怎麼也得一起吃頓飯。
可我沒找到所有人,只在書房里找到執筆的秦臻遠。他以巾束發,神色淡漠地寫著些什麼,見了我一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我說明來意,秦臻遠有些驚訝地抬眸,道:「他二人昨日傍晚就出府去了。
」
言下之意,是他們仨昨晚也沒有一起守歲。
「嗯?」我問他:「他倆去哪了?何時回來的?」
秦臻遠又低下頭繼續寫字,半晌才道:「應當還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