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還是留。
在提出這個抉擇之前,帶著些私心,謝琛還是親自照顧了展羽霽許久。
展羽霽有次抗議說道:“你以前不也傷過腰腹嗎,躺三天就下床走路了……我這都快半個月了!”
謝琛正在替他換藥,聞言指尖頓了頓。
那是湯山一戰,他同樣被流矢射中。
是腹部的貫穿傷。
知道的人只有他的親信。
這句話,就像是個秘而不宣的開始。
謝琛見到展羽霽顫抖的長睫,和斜照的夕陽打在他臉上的光影,心下微動,口中卻只淡淡地道:“那能一樣嗎?好好休息。”
當時,展羽霽抿了下唇,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道:“……好的。”
難得的有點乖。
照顧病人,其實是個頂麻煩的事兒。ÿƶ
但謝琛樂在其中,也就不覺得多苦了。
謝琛難得對展羽霽強硬一回,禁了外出,餐食也把控得嚴格——
有那麼幾日,展羽霽一看到又是清粥淡菜,直接就焉了:“能換個口味嗎?”
“不。”謝琛態度堅定。
展羽霽:“……”ўƵ
此外,謝琛是想讓展羽霽長點記性的,下手沒刻意收著,略重。
就見到展羽霽咬著牙一聲不吭,直到有次,痛出了眼淚花。Ўz
謝琛才無奈地道:“現在知道痛了?下次還莽不莽?”
“不敢了……”展羽霽似是覺得他在動怒,小心翼翼地道。
謝琛覺得,心里的那根弦,不輕不重,被根羽毛波動了下一樣。
他心想:“不能再等了,得把話說開。否則于他于我,都百害無益。”
謝琛以前也不是沒有賭過,他豪賭過身家性命,可哪次都沒有讓他這麼忐忑過。
所以,他沒忍住,在清醒的狀態下,吻住了展羽霽。
如果展羽霽真的離開……
那他至少還能留個念想。
好在,這次他也賭贏了。
贏得了整整一個余生。
番外三:謝琛中過寒毒,桃花谷神醫林征替他解毒后,一直都是花未眠暫代著照料。
這日中元節,花未眠午后進了宮,替他診脈,說道:“這幾年陛下都恢復得挺好的,沒有復發的跡象,看樣子,三月問診一次,可以改為半年一次了。”
謝琛點頭,對她道:“總勞煩你來回奔波。對了,和你說聲,籬清在南疆,查出點問題,近期難回望都。”
“我知道的。”花未眠卻道。
見謝琛微微挑眉,花未眠便道:“神機閣新制了批木鸞,內置磁石,能日飛數百里,比尋常的信鴿還要快。他早就寄信回來說了。”
謝琛倒是真來了興趣:“嗯?”
于是,中元節這日,陛下的行程:
清晨上朝,午后祭祖,傍晚時分召見神機閣弟子,要了幾只嶄新的木鸞。
晚上,謝琛看完奏折,見尚且未到深夜,便執筆鋪紙,寫起信來。
信紙燙金印云花,是望都近來頗為流行的風雅。
上書:
“長平侯世子親鑒:”
“今日中元,祭祀告慰祖靈,于先父遺墓前……”
……
我在父母雙親的墳前祭奠,提起了你。
恰好有只松鼠,銜著果子奔來,放下果子又跑,我撿起那枚松果,心想,這是他們也點頭同意了吧?
南疆不比京城,潮濕炎熱得多,且夏末蟲災,避蟲的藥囊不要離身,否則會被蜇傷。
松籬清莽撞,卻身法了得,你別被他帶著亂跑,真出了事,他能自保,但顧及不了你。
宮里頭月桂仍在開著,想來八月中秋也快了,御膳房已做了些月餅,不知你們何時能歸。
若一個月后還不能回,就在冰窖給你留幾個。
……
這封信很快被送到了南疆。
松籬清正蹲在山頂禿石上,嘴里叼著根草,盤算著在哪里安插弓箭手,才能將敵軍一網打盡,這時他聽到屬下來報,說木鸞又來了信,還以為又是花未眠寄來的,便大尾巴狼般笑道:“哎呀,我家那口子太粘我了,這不才一個月不到嘛,怎麼又寄了信過來……咦?”
他將信取下,還未拆封,就覺得不對,仔細一看,才發現火漆印子,是個“謝”字。
“給你的。”松籬清了然,將信一遞,給身邊與他一道查探的展羽霽,“敏之寄來的。”
展羽霽微愣,將信收在懷里。
松籬清問:“怎麼不拆開看?”
展羽霽道:“等回城里再看。山上風大,怕不小心卷走了。”
松籬清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臉意味深長。
這一個月,松籬清帶著展羽霽東奔西走,倒是發現,這人真的有幾把刷子。
無論是民生政治,還是為人處事,又或者局勢預判,都可圈可點。
更重要的是,展羽霽的行事作風,細細品來——同謝琛那小子非常相似。
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松籬清這個正兒八經和謝琛同門的,在排兵布陣上都能和謝琛差個十萬八千里,松籬清就琢磨著想:“這倆咋能這麼像的?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別說,還真有點緣分。”Уz
晚上,回城后,展羽霽就在臥房里拆開信封,逐字逐句讀起來。
謝琛的字是清雋的小楷,但拐角處總是藏著鋒。
讀完這封信,展羽霽耳廓泛紅,心想:“是不是也要給他回一封信?”
于是,兩個人就你來我往,木鸞傳信起來。
花未眠給松籬清寄信,是十分常規的一月一封,比不上謝琛想寫信了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