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賀海樓說,“我個人的意見,當然越快越好,不如就現在過去吧。”
“我當然不是在開玩笑,梁局長既然有了決定,然后還抽根煙吃個晚飯睡睡覺,還是要醞釀一下感情挑挑黃歷再出門?”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下,跟著,中年男音就通過信號,傳到賀海樓耳朵里:
“算了算了,既然是總理的意思,我現在就馬上準備——”
話說到這里,這一通電話算是講完了。
對方的電話還沒有馬上掛掉,在最后的一兩秒鐘內,賀海樓聽見梁局長大聲吆喝著幾個名字,隨后——咔地一聲,通話從另一頭被掛斷。
賀海樓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放在手里轉了轉,心道這一下,還真是托了換屆的福,要不是對方鐵了心押寶郁系這邊,急著向賀南山表忠心,怎麼也不可能聽他三言兩語,就叫人去查汪博源妻弟的公司。
當然,汪博源妻弟這個名號對汪系的人來說非常有分量,對郁系的人來說,就難免要差上許多了:所以顧沉舟連調查都要偷偷摸摸的,而賀海樓直接就明火執仗上門找碴。
不過——
這一次主動調查,會查出什麼東西來:偷稅漏稅,虧損嚴重,洗黑錢?
而顧沉舟,又想要在這里查出什麼來?
對于樂豐市的大多數人來說,這一個晚上和平常的晚上并沒有什麼差別。
但對于少數一些人來說,他們的目光如同暗處的眼睛,他們的勢力仿佛蜘蛛的絲網,不動聲色中,就結好陷阱,只等獵物自投羅網。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沒有人會知道,到底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賀海樓是被手機的鈴聲吵醒的。
他緊閉著眼從枕頭的溫柔鄉中拔出自己的腦袋,摸到丟在床上的手機,接起來胡亂喂了兩聲,就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說:“金溪建材欠了銀行2.5億元!”
他怔了一下,先把手機從耳朵旁拿開,看了一下打過來的號碼,接著抬手按了額頭一會,才從床上爬起來,又去拉閉合得嚴嚴實實的窗簾,說:“梁局長,你剛才說什麼?”
“金溪建材欠了銀行2.5億元的貸款。”梁局長簡單地重復一遍。
“我記得金溪建材的資產總計才幾千萬吧,能貸那麼多出來?”賀海樓說。
“按規定當然是不能的,金溪建材的資產總計幾千萬,最多也就貸個幾千萬吧……”梁局長解釋了一下,又說,“昨天我讓審計局的人連夜把金溪建材的賬做了一下,發現這個公司早幾個月前就虧得只剩一個空殼子了!”
釣到大魚了!
賀海樓這回徹底清醒了。
汪博源的妻弟虧空銀行2.5億元,和汪博源有沒有關系?——不管這個債務和汪博源到底有沒有關系,銀行里的人肯貸出這麼多錢,肯定是沖著汪博源的面子……
“我知道了,”賀海樓頓了一下,“總理想查的就是這個,我……”
“你干什麼!”電話里突然傳來梁局長的斥責聲。
賀海樓剛剛一愣,就聽到電話里再傳來對方的聲音,這一回,聲音小了許多,似乎是電話的主人將話筒移開到旁邊的緣故。
“誰讓你擅自進來的?門擺在那邊是好看的嗎?……”
原來是在對別人說話。
賀海樓這樣想著,心里卻掠過一絲古怪的感覺:聽對方話里的意思,有人不敲門就闖進他的辦公室,一般這個時候……
“你說什麼!金溪建材的資料和賬本都被拿走了!?”
電話里又傳來梁局長的聲音。
一般這個時候,總要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比如紀檢突然闖入把人帶走,比如上級領導私下前來視察,還比如現在發生的這一件,領導交代的事情,被領導的領導搶走了!
這手法可真眼熟啊,昨天他不才讓孫盛朝指示趙興平從王江手中搶過顧沉舟讓人收集的資料嗎?
就隔一個晚上,顧沉舟一模一樣再來一遍!
“你先等等,我這邊查一下……”電話里又傳來聲音。
賀海樓停了一會,才意識到這一句話是梁局長對自己說的。他沒有回答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找出省里分管經濟的人大委員的電話,直接撥過去。
電話響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后被接起來了:“喂?”
“是林叔叔嗎?我是賀海樓。”賀海樓對著電話說。
電話那頭笑呵呵地:“哦,是小賀啊,找林叔叔有什麼事?”
“確實有一點小事情要拜托林叔叔幫忙。”賀海樓笑道,將金溪建材的審計材料簡單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聲音就顯得有點為難了:“這個啊,我還真不知道,這樣吧,我先替你打聽一下,等確認了消息之后再告訴你?”
“好,麻煩林叔叔了。”賀海樓神情自若地笑了笑,旋即掛了電話。
電話一掐斷,他就一刻不停地再往下撥,這一個不行,就找下一個,人大委員不行,就找書記和市長:
“喂,是方阿姨嗎?我是賀海樓……嗯,我有點事要找叔叔幫忙,當然,是有關總理的……”
“喂,是尤叔叔嗎……”
“喂,是……”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后再撥。
”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