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呆在我外公那邊,除夕的時候回爺爺家。”顧沉舟說,“你呢?”
“看賀書記在哪里吧。”賀海樓無可無不可地說,又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晚上的車票了。”顧沉舟看了賀海樓一眼,夾起一口細面條嘗了嘗,然后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沈家呆幾天?”
賀海樓若有所思地盯了顧沉舟一會。
顧沉舟:“嗯?”
“我現在有點相信確實很多人說你讓人欲罷不能了……”賀海樓說,然后輕聳了一下肩膀,“行啊,一起走吧。”
位于京城的沈宅不管看上幾次,都給人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在夜里尤為清楚:樹木婆娑間,璀璨的燈火在林間遙遙亮起,遠遠看去,園林中間的復式小樓就像獨自佇立在世界里一樣,寧靜與繁華的對比如此強烈,幾乎無法用言語描述。
顧沉舟和賀海樓是在春節前一周到達沈宅的:這也是顧沉舟除了去國外的兩年外,多年來的習慣。
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英國來的管家詹姆士還是精神奕奕、背脊直挺地等在主宅前,但沈老爺子臉上的皺紋,卻比一年前多上很多了。
“外公。”顧沉舟走進老爺子的書房,將手按在老人冰涼起皺的手背上。
“回來了就好。”沈老爺子說了一句,又看向賀海樓。
顧沉舟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介紹詞是“我的朋友”。
賀海樓在一旁很給面子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問好說:“老爺子好。”
沈老爺子微微點頭。
顧沉舟在一旁說:“詹姆士,幫我帶海樓去我隔壁的那個房間休息。”
這并不需要顧沉舟吩咐,詹姆士已經站到了賀海樓的旁邊:“賀少爺,請往這邊走。
”
賀海樓也沒多話,很爽快地跟著詹姆士走出去,只是在兩人離開沈老的書房的時候,他問:“詹姆士,小舟媽媽的房間,是不是直到現在都還保留著?”
在前方帶路的詹姆士腳步微頓,點頭說:“是的,還保留著。賀少爺如果想看,我給您帶路。”
這句話大大出乎了賀海樓的預料,他之所以對顧沉舟母親的房間感興趣,是因為在顧沉舟剛剛回來的時候,他們通過鄭君達過了一手,當時
顧沉舟用手在車玻璃上寫下了一行凌亂秀麗的字體,他后來回去想了一想,基本確定那個字體是顧沉舟母親沈柔的字體。
只是顧沉舟的外祖是商人,沈柔又早早去世了,不管從哪個方面入手,跟他的距離都太遠了,因此賀海樓只是腦海里過了一下,也沒有多想……根本沒想到轉過一年,他居然能來到沈家,并且走進沈柔當年的房間。
當然,目的只是做一些驗證。
鄭月琳因為去世的人照顧顧沉舟,賀海樓卻因為顧沉舟,而對去世的人產生了一點興趣。
沈柔的房間距離沈老爺子的書房不遠,幾步路就到了。站在白色的木制房門前,賀海樓問正上前開門的詹姆士:“這里經常有人進來?”
詹姆士轉開了房門,又退回門外,站在一旁。他臉上帶著微笑,目光明澈睿智,似乎能洞徹人心:“當然不,舟少爺只帶過兩個朋友進來,一位是衛少爺,一位就是您了。”
賀海樓頓了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抬腳走進房間。
屬于女性的房間,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同一時間,書房里的祖孫兩也在交談。
沈老爺子并沒有對剛剛回來的顧沉舟問什麼問題,只是讓對方先寫一幅字。
顧沉舟也沒有出聲,徑自動手,鋪開紙張,研磨墨水,挑選毛筆,一系列準備工作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才用大號的毛筆飽蘸墨水,在宣紙上寫大字。
他寫的是“澄心靜氣”這四個字。
沈老爺子站在一旁,等顧沉舟寫完,將宣紙捧起來對著燈光細看,一邊看,一邊微微搖頭。
顧沉舟并沒有注意到沈老爺子的小動作,他沉著一口氣,一連寫了五張同樣的字,才放下手中的毛筆。
除了最開頭的一張,剩下的幾張沈老爺子都只隨便一看,就問顧沉舟:“知道什麼問題了沒有?”
“一日不練自己知道,一周不練觀眾知道。”顧沉舟將筆放在筆洗里輕輕洗滌,回答沈老爺子。
“除了這個呢?”沈老爺子問。
顧沉舟用拇指和食指輕捏毫尖,沒有說話。
沈老爺子倒是笑了:“古代人都講究由字觀人,片面是片面了一點,但是看看寫字人寫字時候的心情,還是做得到的。你寫著‘澄心靜氣’四個字,筆鋒卻不夠圓融,骨架橫突,構造支離……怎麼,在心煩什麼事情,都帶到寫字上來了?”
“沒什麼事情……”顧沉舟剛說了一句,沈老爺子就沉著臉“嗯?”了一聲。他只好說,“是有一些事情,不過不太重要。”
“不太重要的意思,是
指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沈老爺子問。
“嗯。”顧沉舟點點頭。
沈老爺子將手中的宣紙放回桌上,背著手走了兩步,突然問:“小舟,你在體制里想取得什麼樣的地位?”
顧沉舟微微一愣。
沈老又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直到你出國之前,你都沒有進里頭的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