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后者,因為神經生物學或者遺傳學等等身理心理因素,治療難度大,而且很可能終身無法痊愈。
賀海樓平常的敏感多疑,發病時候的幻覺,還有幻覺之中伴隨而來的抑郁,就是典型的偏執型精神分裂癥。
這種癥狀在發生幻覺的時候,可能讓患者具有一定的攻擊性,因為旁人不知道對方到底看見了什麼;但隨之而來的抑郁又會讓患者在傷害別人和傷害自己中選擇后者,就好比上一次在山崖上,賀海樓是自己跳下去,而不是拉著顧沉舟一起跳下去。
水龍頭并沒有關上,溫熱的水流還在嘩嘩地注入水池中。
在流入與流出的間隔之中,淺淺的漩渦中,紅色的水滴不斷地注入,在染紅透明的水流的過程中,將白色的水池壁也涂抹上另一種顏色。
顧沉舟終于走上前。
他再一次握住賀海樓的手,把對方死死扣住的拳頭掰開來。
掌心中,被鋼筆筆尖刺出的傷口血肉模糊,同樣鮮血淋淋的,還有賀海樓的中指和無名指。
顧沉舟將賀海樓的手拉到水下面。
水流從龍頭傾瀉而下,在微凹的掌心停
頓一瞬,又從四方紛紛墜落。
淡紅色的血水濺滿了半圓形的池壁,顧沉舟很快就關上水龍頭,用毛巾將賀海樓手掌傷口周圍的血和水吸干,同時將掉到地上的紗布和藥水撿起來,給對方消毒和包扎。
不論是手掌被牽起還是被包扎,或者其他的什麼,賀海樓都沒有轉動過自己看向鏡子的眼睛。
鏡子上蛛網般的裂紋不止將鏡子分成了無數碎片,也將鏡子映出的世界,分成了無數碎片。
一個又一個。
一個又一個。
賀海樓直直地注視著鏡面。
鏡面中的他,鏡面中的人。
無數的他,無數的人,將周圍的空間擠占得滿滿當當,連呼吸的空隙,都要沒有了。
顧沉舟的動作并不慢,從走進浴室到包扎完畢,前后也就十分鐘的時間。
賀海樓除了開頭的那一下之外,再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度的反應,始終只是沉默而陰郁地看著面前,安靜得似乎連根本沒有注意到顧沉舟就在他身旁。
顧沉舟像進來時候一樣,將人牽出浴室,再把人帶到房間的辦公椅上,讓賀海樓坐下去。
一個指示一個動作,賀海樓乖巧得就像一個會動的人偶。
顧沉舟跟著坐到床鋪邊沿,他看著賀海樓,左手的手指在手機上的鍵盤中移動,就像過年時候一樣,他應該打電話通知賀南山,賀南山會決定怎麼做。
只不過這一次的電話需要他自己來打。
顧沉舟沉默了一會,突然記起來自己并不知道賀南山的號碼。
但這根本不是問題。
他伸手一探,就從坐在自己面前的賀海樓口袋中拿出了對方的手機。
這個動作似乎引起了賀海樓的注意,本來定定看著墻壁的人眼珠慢慢轉動了一下,轉到顧沉舟臉上。
“賀海樓?”顧沉舟問了一聲。
但坐在他面前的人并沒有回答他。
顧沉舟沉默了幾分鐘,用手指滑開屏幕上的鍵盤鎖,調到通訊錄的位置,密密麻麻的電話號碼出現在眼前,從上到下全是數字,沒有人名,也沒有其他任何備注。
顧沉舟滑著屏幕上的滾動條,一直滑到最后的位置,才從不斷的數字中看見兩個名字。
一個名字是賀南山,一個名字是顧沉舟。
他的手指停在賀南山的那條號碼上,目光卻落在自己的名字上。
他的手指跟著輕輕一劃,電話被撥打的符號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兩三秒種之后,手機的來電提示音響起來,顧沉舟拿起自己放在床上的手機,按掉了
來自賀海樓的電話。
兩只手機被先后放到桌子上。
“你看見了什麼?”顧沉舟抬起頭看向賀海樓。
“跟我說一說,”他問,“怎麼樣?”
最后一絲余暉,收攏在世界的盡頭。
恢復清醒的過程,就像是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自走了許久,久到都陷入忘記了時間和空間的渾噩,才終于在視線的極致處發現一點光芒。
這樣感覺并不陌生,好像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要重復走上一次。
一次,兩次,三次。
會再走幾次,會在未來的哪一次,他再也走不出去?
賀海樓收攏一下手掌,手掌處傳來的疼痛和緊繃感讓他的注意力暫時轉移了。
白色的紗布纏繞在手掌上,跟坐在旁邊椅子上看書的身影一樣鮮明。
“……顧沉舟?”賀海樓試了試自己的聲音。
“嗯。”坐在椅子上的人應了一身,向賀海樓方向轉身的同時,也放下了手中的大開本書本。
那本大開本是本雜志,還是他沒事時候買的時尚雜志,可真少見顧沉舟看這種書。
賀海樓的思維還有些緩慢,他慢了半拍才說:“現在幾點了?”
“半夜三點。”顧沉舟說。
“你還不睡?”賀海樓又說,幾個月相處下來,顧沉舟的作息非常規律,大多數在十一點之前就已經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