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碰觸臉頰,涼涼的,賀海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顧沉舟看了看賀海樓:“睡你的覺去。”同時用自己的手機發了個消息。
木板:賀海樓發燒了,我帶他去休息。
群里一陣詭異的靜默。
大概兩三分鐘,沈德林冒了出來。
森林:老婆,別管他們,我們去睡覺。
春節:呵呵呵……
發圈:呵呵呵……
音箱:呵呵呵……
含片:打賭被揍了。
綢緞:賭+1
書本:賭+2
接下去的內容顧沉舟沒有在關注,也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被別人關注,直接關掉了賀海樓和自己的手機,接著把賀海樓腦袋上已經捂熱了的毛巾拿到手里,走進外邊的衛生間,重新浸過冰水之后,才再回到房間里。
僅僅一個來回,深藍色的房間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顧沉舟放輕腳步走到床邊,摸了摸賀海樓的額頭,把毛巾重新蓋上去。
閉著眼睛的人突然睜了一下眼,又似乎很困倦似的,只堅持了幾秒鐘,就重新閉上。但薄薄的眼皮剛剛掉下去,眼睛的主人似乎又立刻驚醒過來,重新睜開眼睛,并且無意識地動著手指,似乎試圖從疲倦中掙扎起來……這樣重復了幾次,賀海樓的神情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好像帶著一點兒的茫然,又好像帶著一點兒其他說不清的表情。
顧沉舟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床上的人。
他關掉了筆記本電腦,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其他任何事情,就安安靜靜地坐著,安安靜靜地看著,看對方在睡與醒的間隙里苦苦掙扎。
真痛苦。
真美。
他并不是不喜歡賀海樓。顧沉舟不期然地這樣想道。
他多半猜得出賀海樓在想什麼、在做什麼,但不確定賀海樓這麼做的目的。做一個既成事實嗎?那又怎麼樣?不管是他還是賀海樓,根本不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他就是今天當著眾人的面承認了,明天照樣可以當著眾人的面,直接說兩個人掰了。
這一點賀海樓不會想不到。
所以,賀海樓到底,在想什麼?
窗戶外邊隱隱約約的歌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
床上的人似乎呼吸有點不順暢,胸口急劇地起伏了幾下,手指也無意識地蜷縮張合著。
顧沉舟往前一探,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掌,低垂著眼睛,將曲起來的手指一點一點掰平。
比如他爸爸,最近
從上邊對他加下來的壓力,與其說是因為賀海樓的事情震怒,不如說是對方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給他看看厲害,也看看他的厲害。
事情其實很簡單。
青鄉縣的事情,薛明珊的事情,既是他爸爸的意思,又不是他爸爸的意思。
如果他扛不過去,沒法解決,那當然——當然沒有什麼事情。只是以后,事業、婚姻,都必須聽從家里的安排,別說和賀海樓在一起,哪怕娶女人,也不一定真能娶到自己稱心如意的那一個。
反之,如果他扛得過去,那麼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展事業、娶自己想要的女人、甚至以后都不結婚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都沒有什麼關系。
“等等,你別跑!”睡夢中的賀海樓突然嚷了一嗓子。
顧沉舟以為對方醒了,抬頭一看,說話的人還緊緊閉著眼睛,眉頭也擰起來,一張臉上寫滿了別扭。
他的目光在對方的面孔上流連了一會,認認真真的觀察分析,尋找和平常的相同與不同之處——然后他為自己沒什麼意義的行為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對方腦袋上的毛巾,翻了一面。
額上的冰涼讓賀海樓安靜了幾分鐘。但這點安靜還沒有持續十分鐘,床上的一個翻身,毛巾就掉到了枕頭上。
顧沉舟掰了掰對方的肩膀,也沒有太用力,就聽見睡著了的賀海樓咕噥:“叫你不要跑了,看老子追不上你……爛木頭……嗯,小舟……”
顧沉舟頓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可沒跑。”
一句話說完,他微微笑起來,彎□子湊到賀海樓耳邊說:“不過,如果你讓我留下來的方法只是眼下這些的話——”
還不夠,遠遠不夠。
但是他又要賀海樓做些什麼呢?
如同之前想的,他能找到一百個理由跟賀海樓在一起,也能找到一百個理由不跟賀海樓在一起。
可是他到底會因為什麼而決定和賀海樓在一起——
顧沉舟自己也并不知道。他幾乎無法想象。
“賀海樓,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留下來呢?”顧沉舟問,一半問對方,一半問自己。
135第一三五章 筍干味的蝦
?第一三五章
天還一片深黑的時候,賀海樓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睡在靠窗戶的一邊,細細的涼風從窗戶敞開的一條縫里擠進來,吹拂到他的臉上,有一點麻癢的感覺。他花費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度過了從睡到醒的過程。
房間里的燈都關掉了,黑糊糊的一片。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從窗戶外射進來的光線,有橘黃色的路燈,有霜白色的月光,或許還有一點點黯淡的深藍,它們糅雜成一束,從僅剩的半扇沒有被窗簾遮擋住的窗戶射進來,在地上鋪出了一小片光區,其中還有幾道手指粗細的光條,從地上一躍而起,照到了床鋪的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