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了一會兒,顧老爺子才放下剪刀,拿起旁邊的白布擦了擦手,又從座位上站起來慢慢活動身子:“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顧新軍說,“我覺得現在已經差不多好了。”
“想什麼事情一個晚上睡不著覺?”顧老問道。
“是工作上的一點事情。”顧新軍說,“揚淮那邊有幾個人一直不安分,三天兩頭就要搞出一點事情來。那個臭小子呢,我最近顧不到,叫他早點回省城去,也不聽話!”說到這里,根本不用假裝,顧新軍的臉色就自然地黑了下來。
顧老爺子一笑:“就這點事情啊?”
顧新軍哼了一聲:“我看那個小兔崽子翅膀是長硬了。”算是承認了只有這麼點事情。
顧老爺子輕輕嗯了一聲。背著雙手,慢吞吞在室內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窗戶前,背對著顧新軍朝外頭看去。
顧新軍心頭一動,剛覺得有點不對,就聽顧老爺子說:“那小舟和賀家孩子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
顧新軍的臉色都變了一變:“爸爸?”
顧老爺子回過頭,看了顧新軍一眼,平靜地說:“我還沒有老到看不見聽不到的地步。這事是你來跟我說,還是你要讓我跟你說?”
“爸爸,這種小事——”
“哦?”
“……是我沒有教好孩子。”顧新軍張了幾次嘴,實在說不出其他話了。
顧老爺子走回椅子前坐下,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你怎麼看?
”
“我還沒有見過賀海樓,但是小舟是認真的。”既然顧老爺子已經知道了,顧新軍也不再隱瞞。拿出平常討論政治事件的態度和自己爸爸說,“我有想過把小舟調回省城,放在身邊看著。
”
顧老爺子“嗯”了一聲,但看表情卻不置可否。
“但我覺得,這種方法效果不會特別好,小舟幾年前跟月琳不和的時候,摔斷腿都要出國……”顧新軍斟酌了幾下,還是沒有把自己的另一個打算立刻說出來。
顧老爺子也沒有追問,只是說:“賀南山那邊是什麼態度?”
“我還沒有和賀南山聯系上。”顧新軍說,“不過看以前的情況,這一次賀南山也未必會真去管賀海樓。”
“你這次從一回來就不高興,小舟之前就跟你說過了?”顧老爺子問。
“告訴了我他和賀海樓的事情。”顧新軍臉頰都抽了一下,“昨天晚上還特意再表白了自己的態度一次。”
“之前他在青鄉縣的表現怎麼樣?”顧老爺子問。
“還可以。”顧新軍說。
“如果是還可以……”
“還不錯。”顧新軍趕在顧老爺子把話說完之前換了一個詞。
說話被打斷,顧老爺子看了顧新軍一眼,沒有立刻繼續下去,而是問:“還不錯?”
“……挺好的。”顧新軍最后說。
“挺好的。”顧老爺子重復說道,似乎嘆了一口氣,“挺好的啊……”
顧新軍稍微屏息,就聽顧老爺子又說:“你的意思是,小舟是特意挑了這個時間跟你坦白的?”
“大概是。”顧新軍忍著火氣說。
顧老爺子摩挲著手上的白瓷杯,突然說:“那就由他去吧。”
顧新軍愣了一下,似乎想開口,但看見顧老爺子擺擺手,又把自己的話止住了。
“牛不喝水沒法強壓頭,孩子長大了,硬壓也壓不住,不如讓他自己遛遛,”顧老爺子笑了笑,“這是小舟第一次談戀愛吧?第一次談就跟你說了,往好處想想,孩子也是在跟你親近。
”
顧新軍哼笑一聲:“那個小兔崽子就是不怕我而已。”
顧老笑著搖了搖頭,最后下了定語:“由著他們去,看看這兩個小孩子能堅持幾年。”
顧新軍點一下頭,看自己爸爸沒有其他事情后,就轉身離開書房,一邊走一邊不忘掛電話給張蒿聲,本來只想確定一下賀海樓的動向,但在知道賀海樓已經進京之后,顧新軍略一沉思,就讓對方幫自己轉接賀南山。
“好的,書記,您稍等。”張蒿聲在電話里說,動作極為
利索,不過幾十秒鐘的時間,電話那頭的人就換了一個,“你好,這里是賀南山。”
正往樓梯走的顧新軍停下腳步,皮下肉不笑地說了一句:“賀總理,您好,我是顧新軍。”
“是顧書記啊。”賀南山略微抬高了、代表重視的音調從話筒里傳來,“顧書記有什麼事情?”
“倒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情。就是一個月后福徽省與揚淮省聯合舉辦的大型招商博覽會,不知道賀總理還有什麼想法沒有?”顧新軍問,不等對方回答,又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準備。
賀南山在電話里說:“這件事我這兩天也在研究,顧書記的意思我明白,福徽和揚淮兩省有很多互補的地方,我的想法和顧書記的想法差不多,借著這次招商的東風,除了讓兩省的經濟更上一個臺階之外,還希望聯合扶持出一家或者數家跨國公司……”
兩個人一通電話連著說了好幾個重要的省政府舉措,顧新軍到了最后,才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對了,賀總理,我聽說新科電子是你家的海樓搞起來的?老劉前段時間還跟我提過這一家,對這家公司的經營管理和創新能力都贊不絕口,說是自己孩子有你家的一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