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攏起齊亓滿頭烏密的發絲,不時的詢問著自己手上的力道是否合適。
“疼麼,亭硯?”
“不疼。”
“疼的話告訴我,我輕一點。”
“嗯。”
凌世新隔著大老遠的便開始叫嚷道:“喬大人!我把穎新給你請來了!”
“草民霍晁古,拜見大……咳,云初,你看外面這天,多好。”剛走到門前,霍晁古拱手揖禮,抬眼便瞧見了屋內兩人的“鶼鰈情深”。
他會心的一笑,當機立斷,出手拽住一腳已經邁進殿內的凌世新。
“嗯,確實難得的大晴天……不是,穎新,我們都看了一路了,還看啊?”凌世新壓根兒沒領會他的意思。
霍晁古湊到凌世新身邊,勾勾手指說道:“云初啊,你想不想知道那藥是怎麼喂進去的?”
“想!穎新你快告訴我!我都琢磨了好久了!”
“來,我跟你說……”
“這樣,那樣”說了半天,重點的過程卻只字未提。
凌世新聽的懵懵懂懂,其實就和沒聽沒有本質的區別。
正在霍晁古拉著凌世新嘀嘀咕咕咬耳朵時,喬珩從殿內走了出來。
他向霍晁古抱拳示禮,說道:“霍先生,又勞你跑了一趟,在下實在慚愧。”
“喬大人,能受邀前來,是草民的榮幸。”
霍晁古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襯在他斯文白凈的臉上,卻是越看越不正經。
“在下齊亓,見過霍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實在無以為報。”齊亓走到他面前,便要俯身行跪禮,霍晁古“哎呦”一聲,忙上前去扶他。
齊亓。
喬珩這才知曉了“齊三爺”的真名,在心里默念了一聲。
當真有些可愛。
霍晁古扶起齊亓,一身正氣凜然的說道:“齊公子你快起來!不用這樣的!救人一命,積德行善!”
雖然,眾人都記得這話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可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不讓人覺得有多違和。
凌世新不拘小節的上前說道:“都是朋友,你們就別拘泥這些虛禮了!”
“云初所言極是。”扶著齊亓站好,霍晁古笑了笑收回了手,繼續說道:“方才來的路上,云初和我說了,喬大人此次找我來,為的是‘綠磷硝石’的事兒?”
喬珩點頭說:“正是。”
霍晁古四下里掃視了一圈,道:“大人,這里說話可方便?”
“先生但說無妨。”
霍晁古凝神了片刻,說道:“我四處游歷多年,未曾聽說我朝開采過這種礦石,喬大人是要找尋此物?”
喬珩微蹙眉道:“不全是,此時登穹塔的墻壁中便有這東西,前些時我曾去查探過它的來歷,只是背后有人阻撓,并無所獲。”
霍晁古說:“從前我在南邊兒沿海城鎮中的黑市里見過,價過千金,多是夷人走海路偷運進我朝的。”
齊亓在一旁安靜的聽著,慢慢的他開始有些羨慕霍晁古。
羨慕他走過山川大河,見多識廣,他想,若將來能手刃了宿敵,報了血仇,待一切塵埃落定后,他也想去四處走走。
到那時,喬珩若是能陪在他身邊就更好了。
喬珩說道:“所以,朝堂上定是有人已經與外有所勾結。”
“大人可是要徹查此事?”霍晁古問道。
卻見喬珩輕嘆了聲,搖頭說道:“事關朝堂,現由大都督全權查辦,即便是我也不得插手。”
“那也就是說……喬大人,你們擎夜衛屬的大都督對你也不是完全信任?”凌世新突然問道。
喬珩無奈苦笑道:“嗯,正如你所說的。
”
霍晁古徐徐說道:“既然如此……大人放心,在下走南闖北,結識了不少各道上的朋友,此事我會幫著多留心,有了消息,我會及時通知大人。”
“大恩不言謝!先生請受喬某一拜。”說完,喬珩撤膝跪拜。
霍晁古趕忙扶住他,連平日的儒雅做派都舍了去:“大人,別跪,折我壽啊!”
他不禁心里暗忖:我才二十有六,被叫“先生”也就算了,他們倆還都來跪我……哎,這便是俗話說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以后叫我霍穎新就好,本身也都是舉手之勞。再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來跪去的,哎,真的不必要這樣。”霍晁古無奈道。
凌世新腦袋里又塞滿了疑問,于是他問道:“這個‘綠磷硝石’又貴又難買,除了造火藥,是不是還有其他用途?”
霍晁古贊許的看了他一眼,回答說:“對,除了制造火藥,夷人也會用它煉毒。”
“可與亭硯所中之毒有關?”喬珩問道,神色也隨著凝重了幾分。
和齊亓有關的事兒,他無不掛心。
霍晁古搖頭,回答說:“并沒有任何關系,不過,我會盡所能的繼續找尋齊公子所中‘委蛇’的解毒之法。”
齊亓聞言,心中一時間說不清究竟是何種滋味,他借著衣袖的遮擋,無聲的握住了喬珩的手,只覺那只被握住的手微微一僵,隨后便溫柔的回握住他。
他曾經也是被人捧在心尖兒上寵愛的。
只是老侯爺身死后,大夫人傷心欲絕,兩年后也隨老侯爺去了。
后來,長子齊猛平級襲爵,便下令齊亓不得再踏入北疆半步。
從那以后,齊亓就像是自云端直落萬丈,終墜入泥塵,萬念俱滅。
他覺得世上再不會有人愛他,就這樣行尸走肉般的了此殘生便罷了。
直到身邊這些人的出現,他才重新體會了”活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