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說吧。”
從前,他總將父母的亡故怪罪于齊亓身上,可當年在得知他返京后再無音信,身為長兄,他卻是比誰都要心焦。
直到前年,二弟戰死在他面前不足半丈遠的地方,他才真切的體會到那種砭骨的痛苦與無奈。
每至夜深,四下無人之時,他心中不止一次的思量,當年父親身死時,亓兒又該是何等的絕望……
本不曾真的心生怨尤,因此也談不上寬恕。
他親下的那道軍令,只是為了讓齊亓遠離那片“吞人”的硝云狼煙。
下朝途徑茶樓時,并未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喬珩旋即動身前往了寧靖侯府。
在侯府門前等候了約有三刻,才見那兩扇大門緩緩地打開。
齊猛親自送齊亓出門,伸手拍上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亓兒啊,你這幾年住在什麼地方,為兄差人尋了你許久未果,若是得空便搬回咱們齊府吧,你一個人多有不便,回來也好有個照拂。”
“哥,你盡可放心,我如今得人照應,一切順遂。”興許是終于如愿與大哥相見,齊亓的眉眼間始終含著濃濃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一同向外走著,齊亓猶是沉浸在喜悅中,齊猛則在心中反復琢磨著他適才所說的話,片刻后又開口問道:“近日坊間所傳的那些……就是你同那擎夜衛指揮使的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饒是沒有料想大哥會問的如此直接,齊亓當即赧紅了臉,笑容微僵在唇邊,頭也慢慢低垂下去。
私造兵武此舉實為藐視朝廷綱紀,齊猛能夠應允將其交由西郊大營試用已屬罕事,若是再將這等離經叛道之事說與他聽,很難想象出他會做出何等反應。
與大哥之間的關系方才有了緩和,如若認下,難說兄弟鬩墻,挨上大哥的一頓罵怕是少不得了。
縱是如此,齊亓也并不打算隱瞞,他雖低垂著頭,語氣卻十分篤定的回答道:“是真的。”
齊猛剎那間陷入了緘默。
就在兩人彼此沉默之際,著一襲絳紅色朝服的喬珩走上前去,站定在齊猛身前,向他拱手揖禮道:“見過侯爺。”
“這位是……”
齊猛只覺得這人十分眼熟,似是返京那日在侯府門前擁著自家弟弟上馬車的那位……
“在下喬珩。”
將喬珩細致的端詳了一番,齊猛忽以拳抵唇清清嗓子,道:“來都來了,現下時辰尚早,一同進到府上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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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租戶吵的實在沒法寫,先把寫好的放出來,后面會修改(改的差不多了,先這麼發著)
第三十六章 無言
相隔數載,今日得以與大哥再度把酒暢談,往昔歷歷悄然浮現。
回溯過往同父兄迎著北風朔雪,大碗大碗喝著燒刀子的日子,那時的齊家軍撐起了大朔北方邊防的脊梁,身膺使命的男兒們胸膛中流淌著獵獵寒風亦難涼的熱血。
齊亓獨愛這北方的烈酒,以至于他后來喝過的所有酒,也都覺不及在軍中時飲下的那壇醇烈。
短短五年,什麼都變了。
而那幾壇從北疆帶回來的酒,由紅泥封就,酒香更歷久彌新。
不知不覺,齊亓喝的有些微醺,身旁兩人的交談也聽得不真切了。
齊猛瞧了眼正打著酒嗝的齊亓,而后端起酒盞輕酌一口,道:“我這弟弟自小骨子里就帶著股剛勁傲氣,打仗的時候是,喝酒的時候也是,不論何時脊梁骨都是挺直的。
”
提起齊亓,他剛毅的臉上稍顯柔色,“不過,這小子有時候脾氣上來,當真犟得像頭牛似的,先前若是有給你添麻煩的地方,我這個做大哥的替他向你賠個不是。”
喬珩聞言笑道:“侯爺這話說的外道了,我本有私心,才央請亭硯到我府上同住的,談不上麻煩。”
并未聽清大哥同喬珩說了什麼,齊亓只憨笑一聲,半醉半醒間又要去摸酒壇,手剛探出去便被半途中截下,他瞇眼瞧著那只大手,不解道:“嗯?玊之你干嘛?”
不等他回答,齊亓便繞開他的手,晃悠著拎起一壇酒打算將面前的酒盞斟滿,可壇中的酒已經見底,再倒不出什麼。
喬珩將酒壇從他手中抽走,溫聲哄勸道:“乖,少喝些,明日又要難受。”
眼見這酒是喝不上了,齊亓只得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頭一回見著弟弟如此乖順,又見那兩人間的眼意心期,齊猛一口澄凈了杯中酒,道:“此番回京已有些時日,不日便要啟程返回營中,以后我這弟弟還要多勞你照拂。”
齊猛頓了頓,又道:“白日里他不肯同我說這些年究竟過得如何,大抵也還惦記著那道軍令……我但凡還有一口氣,這軍令便不可廢。”
“我知道,可亭硯并非想要重回戰場,他深知儎負殘軀會給營部帶來諸多不便,他一直拼著全力是為了尋得他法守這腳下的土地,也是為了替老侯爺雪仇。”
“你是說……他所改制的火銃?”
“正是。”
齊猛略嘆一聲:“近些年外夷暗地勾連,屢屢進犯我朝邊境,所用的就是這種冒著煙的兵武,那玩意遠比刀箭更為駭人,我同其他幾方統帥皆感此事頗為棘手,這才回朝面圣,請求朝廷著人研制能與之抗衡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