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卻對此不以為意,太后更是當即出言否決,齊某著實心寒,若不為那四境的百姓得以安樂,我實在想不出我等這般出生入死到底是為了什麼。”齊猛攥緊手中的酒盞,盡全力壓抑著胸中的怒火。
“請侯爺再耐心等待些時日,不久后這亂局便能破而后立。”
離開侯府時,已是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深邃的夜空中流動著淺薄的浮云,將銀月輕掩,映在地上墨影斑駁,明暗隱現。
從北疆退返回京后,每次飲酒齊亓也只是淺嘗輒止,雖是酒量不差,可今日一連喝下幾壇燒刀子,那酒醇厚濃烈,使得他此時走起路來腳下也覺得綿軟。
手緊緊地與喬珩交握著,晚風吹得他腦中霍然清醒了些,“玊之,你方才同我大哥還說了什麼?”
后來的談話中,那些昭然的不臣之心,喬珩并不想讓他知曉,遂將他的手牽至唇邊輕吻了下,道:“侯爺托我好好照顧你。”
溫熱的薄唇擦過手背,齊亓笑著哦了一聲,便不再多問,雙腿也有些吃不上力,他仰頭望向喬珩道:“玊之,你稍靠我近些,我有話對你說。”
“好。”喬珩依言俯身貼近,順手撥開他零散在額前的碎發。
齊亓輕噯,后湊近他耳畔,輕道:“背我……”
長街人靜,星月在天,微風撫開薄云,一鉤淡月天如水。
齊亓笑吟吟地攀上喬珩的背,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脖頸。
“坐穩些,要啟程了。”
臥房雕花的木窗透出隱約的燭光,窗上搖曳著庭中合歡浮動的樹影。
齊亓坐在桌案前,有一搭無一搭地擺弄著那架“清涼自然風”,撥動葉片,帶動連軸緩慢轉動,涼風習習拂過。
“發了汗,別貪涼吹風,”喬珩端來溫水放在桌上,抬手攔停了扇葉,才浸濕錦帕替他擦拭著臉頰,“先用帕子擦擦身,待汗消了再沐浴吧。”
“嗯。”
溫濕的帕子輕沾過他的頰鬢頸前,喬珩身上的朝服未去,周身的檀香沁溢。
“今日乏了,不想沐浴了行不行……”許是飲酒的緣故,齊亓的嗓音聽著格外纖軟勾人。
失焦的眸子泛著水樣的柔光,眼前的紅衣也渙散成漫天紅霞,席卷著兩廂色授魂與。
摸索至喬珩腰間,勾住他朝服的腰帶,將人猛的拽向自己。
“亭硯,別鬧。”
“讓我抱一會兒……”
齊亓就這樣膩在他懷里,半晌,臉頰忽然緩緩蹭過他的衣袍,喬珩輕笑著撫了撫他泛紅的耳垂,隨即放下錦帕,攔腰將人抱起,快步走進內室。
“既不沐浴,那便換身干凈的衣衫,乖,先脫衣吧,我去拿件寢衣來。”
欲叫住喬珩,提醒他拿那件身水紅色的,可望著那道背影卻出了神,一念貪婪間便也忘記了開口。
里衣浸了汗,貼在身上稍有些不適,齊亓一心想要快點將它褪去,于是胡亂地扯起自己的衣帶,奈何酒勁上來,手指也開始不聽使喚,且他佩戴著護臂的右手本就做不得什麼精細活,致使那原本松散的扣結反倒緊纏在一起。
他不悅地低頭盯著那打成死結的衣帶,身體不自主的向后仰躺到床榻上,直至衣鬢散亂也沒能將它解開。
喬珩拿著寢衣回來時,瞧見齊亓正躺在榻上和衣帶較著勁,便趕忙笑著上前扶他坐好,替他解起衣帶。
恍惚間瞧見拿來的正是那身水紅的衣衫,齊亓又沒心沒肺的笑著道:“嫁衣有了,如今就差喜燭和兩盞合巹酒了。
”
聞言,喬珩手中的動作稍頓,笑問:“都是從來聽來的?”
“我問過德叔了,聽他說迎親前都是要事先備下這些的,只是男子成婚不能如尋常嫁娶辦的那般周全,”說著說著,他眸中的光微微閃動,“我已拜托了德叔盡量替我備的詳盡些……之后我們成親吧。”
喬珩的手輕顫了下,眸中水光煥衍,“好……”
對上他的眸子,齊亓認真地說道:“玊之,我愛你。”
他終是盼來了這一天,猶如一場好夢初醒,夢中之人仍在身邊。
“我也愛你。”
衣帶漸寬,衣袍盡數散落,肩頭銃托留下的印子變得格外搶眼。
“還疼麼?”喬珩輕柔地摩挲著那片淤青,指尖的溫熱讓齊亓貪戀不已。
欺身將喬珩撲倒在床榻上,捧起他的臉頰輕輕吻了吻他的唇,道:“原是不疼的,方才解衣帶時又疼了……”
“傻瓜,還是由我來吧。”說罷,他便攬著齊亓翻倒在錦被上。
……
三日后清晨,府上迎來一位稀客。
她站在喬府門前躊躇了約有兩刻,最終上前叩了門。
不多時,大門從里面打開,德叔應門道:“大清早的,誰啊?”
“大、大叔,我是李無言,勞煩通傳一聲。”
自打那日在瑯城的“祈芒節”中一別,至今不過才一月有余,當李無言尋上門時,齊亓卻已經快認不出她。
先前她總身著細錦制成的窄袖騎裝,舉手投足之間滿是颯爽英風,而此時她已換了身粗布短褐,面上積蓄著萬重疲態,人也瘦削了不少。
“李姑娘,你是逃荒來的?怎的成了這樣……”齊亓執起茶壺,斟滿一杯茶遞給她。
李無言接過茶杯,仰頭一口澄下,道:“正是如你所說,我的確是一路北上逃到這來的,萬般無奈之下才來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