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眼錯不眨看著床上熟睡不醒的沈酌,一步步倒退出房間,甚至完全不在意滿地灰塵上自己的腳印,無聲地虛掩上門,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晟猝然回頭看向沈酌,出乎意料的是睡袋中那個身影還是側躺著,雙眼緊閉,呼吸平穩,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沈酌又小小地翻了個身,仰躺在睡袋里,一只手擱在耳邊,身體隨著悠長呼吸有規律地起伏,睡得很沉。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剛才那一幕,白晟簡直都要懷疑自己的記憶出問題了,難道蘇寄橋剛才偷溜進來放一番狠話然后給沈酌施了個催眠術不成?
他想干嘛?幫老師改善睡眠質量?
白晟下意識看了眼時間,10:25pm,離爆炸只剩最后五分鐘——沈酌沒撒謊,他真的是睡到了最后一刻!
難道5.11青海試驗場大爆炸真的就是傅琛操作失誤導致的,一點水分沒有,真相早就已經完全攤開給世人了?!
就在白晟驚疑不定的時候,睡夢中沈酌眼睫跳了一下,看上去只是無意識的抽動。
緊接著,沈酌開始不安起來。
這種不安也許形容為躁動會更合適,短短半分鐘不到的時間里他面頰變得非常紅,連呼吸都帶上了濕熱的氣息,眼睫不斷撲扇,仿佛想掙扎醒來但又無能為力。
他一只手在睡夢中往自己的脖子上摸索,開始白晟還以為蘇寄橋想讓他自殘,立刻用異能制造氣流強行托住了他的手;但隨即沈酌神情變得非常痛苦,另一只手也從睡袋里伸出來拽住了領口,緊接著白晟愕然發現,他其實是在護住衣襟!
他根本不是想自殘,而是夢里有人想要脫他衣服,而他在竭力抵抗!
下一刻,沈酌雙眼一睜,猝然起身。
他面頰殷紅如血,修長脖頸就像被水洗過一樣,劇喘著一手按住額角,咬牙切齒:“……你這丟人現眼的暴露狂,蘇寄橋——”
白晟寧愿相信蘇寄橋是個弱智,跑來放完狠話再順手幫沈酌改善了下睡眠,也好過眼下這足以令人三觀重塑的荒唐事實。
蘇寄橋的精神攻擊是讓沈酌做了個兩分鐘的春夢。
而且在夢里,他還親自上陣跑來色誘沈酌!
……從某個角度來說蘇寄橋的話倒一點不虛,他確實把沈酌惡心得夠嗆,而且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都會耿耿于懷不停反胃的程度。
但整件事結合在一起,就讓蘇寄橋的舉動有了一種特別荒謬的、外人無法理解的喜感。
沈酌頭腦昏沉,全身發抖,一手五指深深插進凌亂的黑發里。他另一手在床邊摸索著,從睡袋下摸出了自己的配槍,然后起身跌跌撞撞走向門口,竟然完全沒有在意臨睡前反鎖的房門此刻只是虛掩著,就這麼直接走了出去。
“蘇寄橋?!”他厲聲道。
“給我出來,蘇寄橋!”
房間里,白晟的視線落在計時器上,10:28pm。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不同尋常的事,就是沈酌還沒完全擺脫精神攻擊,否則他絕對不會這麼一反常態,直接殺氣騰騰地拿槍出門追殺蘇寄橋——他的行為和感官還在受影響!
白晟毫不猶豫,拔腳沖出房門。
只見走廊上沈酌一手緊握著槍,踉踉蹌蹌地轉過走廊。
幻覺似乎讓他聞到了某種刺激性的氣味,可能是鐵銹或血腥,這味道毫無疑問加重了他的怒火和殺意,咔嗒一聲將子彈上了膛:
“蘇寄橋!出來!!”
突然他腳步一頓,只見黑暗的甬道盡頭是一扇門,門縫里透出微許燈光。
是那座廢棄試驗場。
此時距離爆炸僅剩最后幾十秒,白晟隱約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果然下一刻,沈酌毫不猶豫地邁出腳步,在白晟的緊緊跟隨之下穿過走廊,一手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蘇寄橋你……”
他話音戛然而停。
“……傅琛?”
白晟站在他身后,也呆住了。
那枚隕石在射線下發出粼粼幽光,實驗設備前,傅琛與蘇寄橋在親吻。
那其實只是一瞬間的畫面,可能連十分之一秒都不到,因為聲音響起的同時傅琛就猝然推開蘇寄橋,一回頭看見了門口的沈酌。混亂中傅琛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混雜著震驚、茫然和空白:
“不是,我沒有——”
越過傅琛,蘇寄橋正面對著門口,向沈酌露出一個毫不掩飾的笑容,一字字用口型無聲地說:
“他、不、喜、歡、你。”
射線下,隕石光芒迅速增強,由幽藍變為熾熱的白光,監測儀上的輻射指數急劇驟增。
沈酌沒在看傅琛,甚至也沒關心蘇寄橋。他緊縮的瞳孔中只映出兩人身后那枚隕石:“它怎麼回事?!”
傅琛轉身大步走向門口:“沈酌你聽我說……”
“住口!冷靜!”沈酌厲聲呵斥:“冷靜!不要刺激進化源!”
傅琛已經激動到了極點,從聲音到全身都在劇烈發抖:“我沒有,那是個誤會,那根本就不是……”
“沒事,沒關系!你先給我冷靜,你——”
沈酌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