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天臺大風呼嘯,褚雁可能是通風報信被發現了,一臉無辜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絞手指,幾個國際總署的監察員正懷疑地盯著她。
沈酌對隨行的水溶花一個眼神,女醫生立刻會意伸手把褚雁摟過來,退后幾步往申海市監察處那邊帶,國際總署的人有點想要阻止但又沒敢。
“那個榮亓只是暫時銷聲匿跡,恐怕很快會卷土重來。”尼爾森站在打開的直升機艙門前,低沉道:“‘暴君’能讓進化者的能力抵消,退化成普通人,但抵消上限只到S。那個榮亓有一部分異能已經達到了超S,所以哪怕‘暴君’發動到極限,他還是可以保留一部分力量。”
“到目前為止暴君對他還是具有削弱作用的,但我不確定他是否還能繼續進化。如果他的力量進一步增強,后果會非常可怕,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他。”
沈酌簡潔地回答:“我明白。”
尼爾森向白晟禮貌地一點頭,轉身要上飛機,沈酌卻想起了什麼:“對了,榮亓臨走前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之前褚雁通風報信時描述得非常細,她說榮亓退入空間隧道前是最后向尼爾森說了一句話的,只是距離太遠她聽不清。
其實沈酌也只是順口那麼一問,但尼爾森動作卻凝固了一瞬。
“……沒有。”總署長移開目光,掩飾般拉扯了下嘴角:“什麼都沒說。”
“……”
沈酌與白晟視線輕輕一碰,兩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動聲色。
“那麼,改選投票大會上見了。”尼爾森最后一次頷首告別,不再多作言語,轉身登上了直升機。
螺旋槳開始轉動,很快直升機拔地而起,在高空中越來越小,飛向遠方的申海機場。
“——他到底在隱瞞什麼啊。”頂樓天臺上,白晟一手摟著沈酌一手摩挲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該不會是榮亓逃跑前把他狠狠羞辱了一頓吧?”
頭可斷血可流,但來自同性的羞辱絕對不能忍受,S級雄性的思維慣式在這里表現得淋漓盡致,沈酌不由一哂。
“對了,那個卡梅倫用德語跟你說了什麼?”白晟陡然想起這件事,警惕地把臂彎一勾,強行把沈酌拉到自己懷里:“那小子人模狗樣的,沒跟你說什麼敏感詞吧?他為什麼要特地換成德語?”
沈酌用兩根手指抵著他的胸膛,勉強往后拉開一點距離,嘲道:“我以為修哲學的精通德語是基本呢。”
“……”
白晟難得表情空白片刻,然后掙扎起來為自己辯解:“我其實就是確認一下罷了,我能聽懂他說的是什麼爸爸……媽媽……研究院事故……”
“他說我父母當年都死于HRG研究中的一起事故,所以HRG并不是我一個人的成果,我不能擅自據為己有。”沈酌淡淡道,“差不多就是威脅的意思,想叫我跟安理會合作。”
白晟表面性格輕佻,但其實是個在人情世故上拿捏極有分寸的人,尤其事涉對方父母。他眼梢偷偷打量沈酌喜怒不驚的臉色,少頃才漫不經心地咳了聲,若無其事道:
“那……你當年……”
“我那年才六歲,早不記得了。”沈酌說,“醫生說受到的刺激有點大。”
白晟點點頭無聲地“哦——”了下。
然后他琢磨片刻,想起沈酌之前在病房里第一次陳述HRG計劃的時候,說這個計劃其實30年前就開始了,但當時只是為了優化人類基因、延長人類壽命,不由又皺起眉頭:
“但你父母當年的HRG研究跟進化沒關系啊。如今的異能促進藥都是你主導研究出來的,姓卡的怎麼能說不是你一個人的成果呢,這不道德綁架嗎?”
“……”
天臺大風呼嘯,刮起沈酌烏黑的頭發,雪白側頰一時看不清神情。
但那只是轉瞬即逝的細節。
“是啊。”沈酌笑了一下,別開視線:“所以不用理會那個人。”
天穹晦暗,一望無際。
從醫院樓頂向下望去,蕓蕓眾生奔流不息,卡梅倫等人已經完全消失在了遠處車流的長龍中。
“你的父母和當年研究院第一批骨干,都是為了HRG而死的……”
“……為了扼殺那個來自遙遠地外文明的惡魔。”
視線穿透廣袤虛空,沈酌微微瞇起了眼睛。
“……喂喂,就是那個孩子嗎?”
“真可憐,父母都死在那場事故里了,全家就剩了他一個……”
“聽說他有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不過失蹤了,應該也是死了吧!……”
“好詭異啊,你們聽說了嗎?事故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跟惡魔附身一樣,所有人都自相殘殺,那個孩子的母親臨死前最后一口氣是要趕去殺了他的!”
“我去,真的嗎?”
“不會吧,什麼樣的母親臨死前還要去殺了自己的孩子啊?”
……
“你們在這亂說什麼!”一道嚴厲呵斥平地炸響:“不準討論那孩子的事不知道嗎?!統統去抄保密條例!”
竊竊細語一哄而散,遁入風中再無蹤跡。
……
九歲的小沈酌像個白玉雕成的孩子,眼睛如黑瑪瑙一般純凈而空洞,映出醫院樓頂廣袤晦暗的天穹。
“……真不容易啊,今天終于可以出院了。以后這孩子的撫養權就歸屬研究院,希望他能健康平安,好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