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強把自行車鎖好,跺了跺腳。老舊的居民樓裏響了幾聲回音,昏暗的燈光照著泛黃的墻壁,阿強扶著生銹粗糙的欄桿上樓。
電話那頭的人說道:「這麽晚了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我爸今天值夜班,沒想到家裏的燈泡壞了,我媽起夜的時候看不太清,麻煩你幫我去買一個燈泡回來換上,待會多少錢轉你微信。」
「行,咱倆誰跟誰,客氣什麽。」阿強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
聽到電話那頭的人的笑聲後,阿強掛了電話轉身下了樓。
阿強跟阿珍是一對青梅竹馬,兩人一塊在煙火巷裏長大。
如今二十余載過去了,這附近的居民樓換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居住,就連樓下的士多店,也換了幾個店長了。
士多店還沒打烊,昏暗的燈光透過薄薄的竹簾在地上印下了痕跡。
「老板,你這裏有燈泡賣嗎?」阿強掀開竹簾,走進去問道。
收銀臺放在了士多店的左邊,一個帶著金絲眼鏡,栗色頭發的青年聞言擡起了頭。
在煙火巷裏,阿強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青年。
他生得眉清目秀,身上穿著一件淺藍色條紋襯衫,手裏正翻動著一本書籍,封面是牛皮的,上面的標題是燙金的英文。
這些看似與整間士多店格格不入,卻又絲毫沒有違和感。
「你想要燈泡是嗎?」青年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也是這般好聽。
阿強呆楞了幾秒後點了點頭。
「燈泡要卡口還是螺口呢?」青年從身後的貨架上找到了放燈泡的位置,問道。
「卡口。」
燈泡買好了後,阿強走出了士多店,空氣突然變冷了起來,他打了個哆嗦,用手掌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阿強掛了電話後,阿珍按了按開關,發現燈泡是真的壞了,只好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對身後的母親說道:「媽,我拜托阿強幫我們去買一個新的燈泡回來了,我先給您打著手電筒,您進去上廁所吧,別關門,有事喊我,我在門口給你打著燈。」
「好。」阿珍媽點了點頭,借著手機手電筒的燈光進了廁所。
十幾分鐘後,阿珍家裏的門被敲響了。
「阿珍,我幫你把燈泡買來了。」阿強在門外說道。
阿珍過去開門:「謝謝你了阿強,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咱倆還需要客氣什麽,這麽多年的朋友了。」阿強拎著塑料袋,熟門熟路的去了廁所幫忙換燈泡。
燈泡裝好後,阿珍送著阿強出了門口,調侃了幾句:「聽說你又被甩了?要不要我介紹我姐妹給你認識一下?」
阿強笑著搖頭,彈了一下阿珍的額頭,說道:「不用了,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別浪費人家女孩子的青春了。」
「那行吧,路上小心。」阿珍見阿強沒有這意思,也就不再強求,跟他道別後,目送著他離開了。
阿強離開後,阿珍進了浴室,開始卸妝。
上個星期他們部門剛拿下一個大項目,公司批準了部長的聚餐申請,時間定在了今天。
六點鐘下班後,部長帶著他們一起去吃了日料,接著是ktv,剛踏進包廂的門,母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跟部長告罪後,阿珍先行離開了。
摘下美瞳後,阿珍擠了兩泵卸妝油就往臉上抹,浴室裏新換的燈泡比之前昏黃的燈光亮眼不少。
阿珍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感覺有些失真。
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鏡子裏出現了幾張青紫的臉,她們臉上流著鮮血,嘴唇是朱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阿珍。
她往後退了幾步,眨了眨眼,鏡子裏的人臉又消失不見了。
應該是自己這段時間太累了。阿珍心想。
讓自己清醒了一會後,阿珍又上前打開水龍頭把臉上的卸妝油加水乳化沖洗幹凈後,從洗手臺旁邊抽出了一張洗臉巾擦了擦臉。
睜開眼睛後,發現世界突然變成了一片血紅色,鏡子上還有著兩個字:「償命」。
手裏拿著的洗臉巾不知不覺間掉在了地上,阿珍不斷顫抖著,聲聲嘲諷和尖叫傳入耳中。
「如果阿強知道了你做的這些事情,你以為他還會喜歡你嗎?」
「不管你再怎麽嫉妒,阿強都不會喜歡你。」
「你殺了我,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
這些聲音,來自於阿強曾經的前女友們。
阿珍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牙齒不住打顫的喃喃自語道:「你們才是罪有因得,跟我無關。」
突然,一陣敲門聲把阿珍從恍惚中驚醒:「阿珍,你怎麽在浴室裏面待這麽久?差不多就該出來了。」
是母親的聲音。
「好的,馬上。」
整片的紅瞬間褪去,水龍頭還在滴答著水珠,鏡子上的「償命」二字也化成了霧散去。在阿珍沒有註意到的頭頂,新換的燈泡嘎吱嘎吱轉了兩下,把紅色都卷了進去。
浴室門外卻是空無一人。
阿珍洗漱完後,母親已經睡下了,客廳裏留了一盞落地燈,走廊裏一片昏暗。
在寂靜的夜裏,一點聲響都會無比的清晰。明明剛剛用熱水沖洗完身子,阿珍卻仍然覺得身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