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舟清了清嗓子,正想表演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手上卻猝然一陣銳痛襲來,痛得他嚎叫出聲:「姓江的你有病吧!」
他的右手正被江星野用力按在玫瑰的刺上,鮮血從掌心滑出,滴落在綠色的莖葉上,有種詭異的鮮艷。
孟舟匪夷所思地瞪著江星野,燈光在對方的眼波裏漾開,那對眼珠子不但看上去不像瞎了,還亮得嚇人。他一時看楞,竟然忘記自己還有一只手可以推開江星野。
「怕疼嗎?」江星野言笑晏晏,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好像只是在話家常一樣,手上的力道卻猛地加重。
孟舟咬著牙,皺眉笑道:「老子怕個屁。」好勝心一起,他也使起了蠻力,兩個人像掰手腕一樣一起用力,只是一個往下壓,一個往上沖,一個面帶微笑,一個面目猙獰。
僵持了一段時間,孟舟的手在血,心也在驚嘆,去年在酒店他就感覺到江星野看起來瘦,其實力氣很大,如今再次正面對抗,那種直接的壓力令他都有點吃不消。
忽然之間,江星野撤開了手,孟舟的手猛地沒了壓製,因為向上用力的慣性一下揚到空中,揮灑出一道血色的圓弧,他楞了楞,正待要收回手,卻又撞進了江星野早就等候一旁的手心。
江星野雙手裹著孟舟鮮血淋漓的手,像捧起一團雪一樣小心翼翼,他埋頭舔了上去,舌尖挑動刺破的傷口,粗糙的舌面卷過掌心,舐去湧動的血液,絲絲痛楚夾在麻癢的電流裏,孟舟分辨不清到底是更疼一些,還是更爽一些,大腦早被刺激得一片空白。
萬籟俱靜,只余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在訴說無人知曉的悸動。
江星野這是幹什麽?他們是在幹什麽?孟舟不明白,江星野仿佛一個吸血鬼似的,就著那一點血,把他剛剛的勝負欲吸幹,卻挑起了別的東西。
他的體表從手開始燒了起來,目光迷亂地四處亂看,無意識地掃到江星野的發頂,男人的頭發黑而蓬松,一些翹起的發絲隨著低頭舔血的動作微微起伏,像水下搖擺的海草,看上去手感很好。
孟舟也不知怎麽的,青筋凸起的手悄無聲息地伸向那團「海草」,刺耳的手機鬧鐘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悚然一驚,失落地意識到,那是自己定的五點的鬧鐘。花店上班的時間到了。
江星野卻沒有急著走,他擡起頭,指腹在孟舟的傷口上輕輕撚了撚:「怎麽不說話,還疼嗎?」
手確實不疼了,但是褲子裏面有點硬得發疼,孟舟喉頭動了動,想要隨便說點什麽打破這個莫名的氛圍,但卻怎麽都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跑了。
回到家裏,孟舟大口喘息,靠在自家門後,眼前還是江星野嘴唇嫣紅,扯起笑問他「還疼嗎」的影子。
好他媽美。
孟舟舉起手細細端詳,不知看了多久。
那些傷口被血和唾液劃出一道道濕痕,又在空氣中逐漸蒸發幹涸,只留下一些淺淺的凹陷,孟舟知道,最後連這些小坑也會徹底消失。
「大哥,你會看手相了?」對面的何觀瀾見孟舟看手看得如此入神,還以為他又偷摸開發了新技能,稀奇道,「看出什麽眉目來了?」
不怪何觀瀾這麽想,孟舟出來混得早,一路雜學旁收,什麽五金修理、木工泥工、理發烹飪都學過,燒烤店剛開不久人手不夠的時候,孟舟這個大股東也是親自下場,後廚前臺都幹了個遍。
孟舟學東西快,但卻很少能對什麽保持長久的興趣,尤其是這些實用的謀生技能,學到摸通了關竅,他就會失去興趣,半途而廢。反倒是沒什麽用的東西,他還熱衷些,比如最近這些天,他時不時就往燒烤店送花。
何觀瀾也是想不通,他們這個肉香四溢的燒烤店,到底有什麽必要插那麽多花?是能給花長點營養,還是給肉提升點美感?
孟舟終於停止了對手相的研究,哀聲長嘆:「瀾子,我可能是中蠱了。」
「啊?手相管這個?」
「不是,哎呀——」孟舟擼了一把垂肩的黑發,今晚出門急,沒紮頭發,長發散下來柔和了他輪廓和五官裏天生的鋒利,再加上喝了酒,平時看上去兇神惡煞的眼神也蒙了一層溫柔的水汽,有幾分港風型男的味道。
孟舟隨口把前些天和江星野的事和何觀瀾說了,最後總結道:「我感覺他在我身上下了蠱似的,換做別人這麽對我,兩面三刀,還跟我裝樣,我早抽他了,怎麽他做這麽離譜的事,我非但不生氣,還……覺得很刺激呢?」
孟舟不是不經情愛的雛,他了解戀愛,或者說,他所經歷的戀愛和關系都是一時看對眼,而後迅速回落到安全平穩的相處中,人說這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可他只覺得厭倦。
江星野不一樣,他從未給孟舟倦怠的感覺。
他帶給他的體驗像那些跳跳糖一樣,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跳,又會蹦向什麽方向。
又像是那些紅玫瑰,看著嬌艷無比等人采摘,實則握不住,捏不牢,一湊近就被他刺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