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端著酒杯,穿梭諸人,男男女女,都是好皮囊,不那麽好的,在酒吧電藍迷紫的燈光下,也能蒙混過關。孟舟只覺眼前霓虹亂閃,肉團晃眼,鼻腔噴進一股股香水和體味糅雜的氣味,薰得人直犯惡心、想打噴嚏。
他神遊天外,不記得第幾次朝門口張望,仍不見江星野的身影。
怪哉,上次自己遲到,這次他遲到,天道好輪回,孟舟只好和姐姐告退,尋一處冷僻卡座,扯開緊繃的領帶癱在沙發上,和桌上花瓶裏的花臉對臉,有點逃避再回到人堆裏。
耳邊音樂動感,人影浮動,只他看花看得入迷。今晚包下獨角獸酒吧,又給則枝花房下了大單,讓酒吧全都擺上他們店裏的花,花是好花,和江星野一般攝人心魄,可來送貨的人裏卻沒有江店長——店長的配送費想必已升檔。
孟舟伸出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花瓣,欺負花還不了手,人家是借花獻佛,他是借花罵某個不在場的人:「給你送了這麽多錢,還給我擺架子,還不來,還不來。」
再不來,他這個金主要演不下去了。
就逃出來歇口氣的功夫,斷斷續續有人湊到跟前,還都是漂亮男孩,想來已經打聽了他的性取向。
夏夜九點,年輕的男孩們酒酣耳熱,放松得放浪,衣料輕薄,舉止也輕薄,蕩到孟舟身前,或輕拋媚眼,或搔首弄姿,把他當財神爺,摸到也賺到。
也有裝純的,賣慘的,胡天侃地健談的,當場表演才藝的,都想趁孟舟落單,幹點什麽。
面對這樣的活色生香,孟舟卻冷下臉,寧願看花,也懶得瞧他們一眼,眼皮一翻,恍惚就是黑道大哥把人做掉的意思。
嚇得一眾男孩心有余悸,慘然退下,心說這樣財貌俱佳的頂級金主,果然是鐵板一塊。
其實孟舟也說不上多反感這些男生,多數人也只是謀生罷了,剝離金主的光環,他還有這麽大魅力,吸引他們前仆後繼嗎?
但人呢,由奢入儉難,見過江星野這樣有意思的人後,再看其他人,難免索然無味。
這次動作這麽大,雖是借了孟橫圈內的人脈,和她公司達成合作,減免不少費用,但需要他自己承擔的依然不少,為此提前支了燒烤店的分紅,被何觀瀾好一通埋怨。
瀾子當然不是舍不得錢,是怕他砸這麽多錢,最後只是聽個響,白做冤大頭。
「大哥,姓江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VIP,你上趕著擺闊,他就能看上你?」對這種追法,何觀瀾十分看不上,大逆不道地數落孟舟,「你又不是真霸總,這點錢還不是辛辛苦苦,一點一點攢的?」
可不打腫臉來充霸總,怎麽讓秦知俊相信,他真的被江星野迷得神魂顛倒,對他和他們的「跳跳糖」無法自拔?
但這些涉案的細節,沒法告訴何觀瀾,孟舟只能盡職演出自己已為愛失智——這也不算假話,頂多真假參半,出來的效果出奇好,把何觀瀾氣得抓耳撓腮,他找孟橫求助,孟橫一副隨弟弟去的樣子,令他大感疑惑。
因為這,何觀瀾說什麽也不肯來紅人節玩,他不來,最失望的人是孟橫,她悄悄給何觀瀾準備的女裝派不上用場,原本計劃借紅人節的流量,把他打造成女裝網紅,也隨之泡湯。
一晚上孟橫拖著孟舟,狂灌賓客酒撒氣,別人敬回來的酒,則全進了孟舟的肚子。
孟舟打了個酒嗝,頭有點暈。他是能喝,可酒沾上應酬,就不再是好東西,他的酒量也跟著打折扣,功利性太強的東西,他不喜歡,不喜歡的事,他堅持不了多久。
他叫了杯檸檬水,剛想清爽一下口氣,就聽見門口傳來人群的驚呼。
按理說,這些網紅都是見過世面的,且各自爭奇鬥艷,萬沒有替別人驚呼的道理,誰來了,惹得他們這麽大反應?
檸檬水流入喉管,孟舟一邊喝水,一邊皺眉擡眼,瞥向酒吧門口,等看清了來人,驚訝得把水噴了出來。
乖乖,江星野那穿的什麽?!
他素衫長褲,裁剪挺闊利落,看著雪白幹凈,前襟、袖口卻精心點綴金珠刺繡,低調地絢爛。衣擺半紮半放,隨性任情,耳墜七星綠珠,褲管寬大如裙,武士一般,走動間颯颯起涼風。
那風仿佛來自雨林,來自高原,來自深湖,帶著濕潤的氣息。江星野素面朝天,臉孔卻比其他濃妝艷抹的網紅還亮,好像奔跑山間花叢的少年,眼裏盛的是露水泉水,晶亮得和盲無關。
這類改良民族風的衣服,大多不倫不類,孟舟原本瞧不太上,可穿在江星野身上,感覺就對了。
原來,衣服是要靠人襯的。
第一次見江星野時,他以為他的眼睛是江南的煙雨,霧氣空濛看不穿,可今天再瞧,他的眼睛又變成蝴蝶泉邊,清澈得刺人。
也難怪大家都叫他小江,他的臉確實模糊年齡。孟舟摸摸自己臉皮,嘖了一聲,難道他也該保養保養自己?以往他和何觀瀾這個直男所見略同,花那麽多時間在自己皮相身上幹嘛?他是猛1,不做這些也不缺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