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人這種邊緣身份,真正接觸大案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偶爾來點高難度、高危險的,很讓他著迷。孟舟記得自己在北方城市漂泊的時候,有一年冬天,他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好巧不巧,就在一夥大案逃犯的落腳點附近。
相熟的警察拜托他監視逃犯動向,隨時匯報,孟舟欣然答應。在他的協助下,警方排兵布將,很快確定收網計劃。
萬事俱備,第一次參加這種大案的新人警察卻由於緊張,擦槍走火,驚動了逃犯。一群逃犯倉皇四散,其中就有人闖進了孟舟在的那家便利店,挾持他為人質。
那一刻,襲上孟舟心頭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逃犯拖著孟舟出了店,外面已經被警方包圍,逃犯聲嘶力竭地威脅著,手中的刀抖得厲害,鋒利的刃尖劃破孟舟頸側的表皮,滲出點點血跡,這樣的緊要關頭,孟舟卻笑了。
而後他一個背摔把人摔懵在地上,脖子上也順勢被拉出一道血口。
孟舟捂住脖子,血從指縫緩緩流出,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他一腳踩在逃犯臉上,啐道:「很痛啊。」
雖然痛,但是那種極端場合腎上腺素爆發的快感,更讓孟舟上癮。
任務越危險,他越覺得好玩,甚至很享受那種孤軍奮戰的滋味。
那是他一個人的遊戲。
但這次的案子不一樣,他利用江星野去秘密花園,他們倆便捆綁在一起,如果暴露,遭殃的絕不會是他一個人。
他仍然不怕死,可他怕連累別人死。他是膽小了,害怕了,因為他心裏有人了。這讓他的勇氣無限縮小,又迅速膨脹,想要博出一個兩全的辦法。
「被我問傻了?冰棍都沒了還啃,你這是要吃木頭啊?」老趙拍掉孟舟手上被咬得慘不忍睹的木棒,為這可憐的木棒默哀了一瞬。
木棒掉在地上,正午的陽光打在濕潤的木色上,反射的光似乎染上一絲木質的溫柔,孟舟無意識地盯著那光,唇角一抿:「老趙,把證據送出來之後呢?江……江店長幫了這麽大的忙,算將功折罪嗎?」
「唔,這個嘛……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老趙說完頓了頓,「你問他幹什麽?」
孟舟搖頭,不想解釋,不知道怎麽解釋。
「雖然我聽你說了這麽多他的事,還是不大清楚他是什麽樣一個人,」老趙用胳膊肘捅了捅孟舟,「不如你再展開講件?」
孟舟楞了楞,笑道:「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他們曾貼得那樣緊,毫無距離地擁抱、交融,可那片心海太深,太黑,孟舟摸到的、看到的,始終只是冰山一角。
走到這一步,雖然是自己做的局,可也少不了江星野的幫忙。瞎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應當已經猜出自己是警方的人了吧,他沒有答應離開錦繡,卻願意配合孟舟行動,那樣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這種行為,是對錦繡的背叛。
但他還是做了。
只是這背叛,也不一定能換來明亮幹凈的未來。
胸腔裏鼓鼓囊囊,塞滿了五味雜陳,孟舟垂下頭,那麽多陌生的情緒,憋得他難受。
「大英雄,我要你救我了嗎」,這句江星野刺傷他的話,忽然從記憶裏跳出來,給了他一耳光。
是啊,如果到頭來他救不了他,又何必給他希望?
老趙見孟舟蹲在地上,抱著雙膝,剛剛還和他插科打諢的勁頭不知道去哪兒了,蔫巴巴的。
「傻小子,你最近心思怎麽這麽重?轉性了?」老趙看不得孟舟沒精打采的樣子,猛地一拍他後背,「沒那麽難辦,你見機行事就得了。」
孟舟橫了老趙一眼:「誰煩案子了?我這是戀愛的煩惱。」
「哎,什麽時候戀愛了?哪家的姑娘?怎麽樣的?好看嗎?有什麽煩惱?別悶著了,跟你趙叔說說啊。」老趙扒著孟舟的衣領搖晃起來,這老警察八卦起來,比旁人更甚,可惜完全八錯了方向。
不是姑娘,是男人啊。
孟舟搖頭晃腦,不打算破壞老趙老直男的世界觀,咂咂嘴,意猶未盡道:「嗯……他超辣的。」
第30章 那年夏天的惡犬
扯夠閑篇,老趙還是沒能從孟舟嘴裏知道,他那個對象到底姓誰名誰,只聽到一大車奇怪的形容。
什麽海拔絕塵的大美人,說話雲山霧罩,真真假假,急得人抓肝撓肺;什麽把人氣狠了,又會溫聲軟語,一副泫然易碎的模樣,叫人恨不得挖心剖肝地討好;什麽轉頭卻能一把掀翻壯漢,榨得一滴也無……
「這麽恐怖?」老趙不由乍舌。
「非常恐怖。」孟舟心有余悸。
老刑警在東越市人脈挺廣,覺著自己不該沒聽過這麽刁鉆的人物,他把認識的美女想了個遍,都沒找到能對上號的,只好不甘心地放棄,把話題又拉回案子上。
「這是我退休之前最後一個大案了,」老趙伸了個攔腰,全身骨頭都跟著嘎嘣響,「等辦完了,我就……」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孟舟打斷他,蹙起眉道,「這種flag不是能隨便豎的。」
老趙本來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孟舟會這麽當回事,他楞了一下,知道孟舟是想起了犧牲的老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