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安琴的關註點慢慢變歪,路徐連忙把手裏的飯票塞給她:「安姨你幫我給大家發一下飯票,我出去有點事兒。」
安琴連連點頭,路徐見她不再被黑榜影響,松了口氣又轉頭出去,這時外頭已經下起了蒙蒙小雨,廠區的路燈亮起來,天也基本黑了。
路徐的目的地很明確,他一頭紮進小雨中,連走帶跑地到了幹部宿舍樓,進到大廳時路徐的頭發濕了大半,剛準備上電梯就被坐在一邊的保安攔住了。
「找哪位領導?」保安瞇著眼睛、防備地看路徐。
路徐微微喘著氣:「叔叔我去1202,找一個叫蘇折寒的。」
「你等等。」保安拿起電話,按了幾個數字後等了幾秒,電話接通後立馬換了副嘴臉,笑得眼睛不見:「誒你好,1202是嗎?樓下有人要上去找你,放嗎?」
對面說了些什麽,保安按住話筒看向路徐:「名字。」
「我叫路徐。」路徐咽了口口水,緊盯著保安。
「路徐。」保安松開話筒,對那邊說道。
這次那邊的回應很快,幾乎是一瞬的時間保安就朝路徐搖了搖頭:「1202不讓我放你上去。」
「你能讓我跟他講兩句嗎,很快就好!」路徐雙手撐在桌上,眼巴巴地看著保安,一臉的焦急乞援。
保安有些不耐煩地撇了下嘴,但還是問了下那邊,片刻,他把電話遞給了路徐。
「餵,蘇折寒。」路徐語速很快,生怕那邊立刻掛斷。
「嗯。」蘇折寒淡淡應了一聲。
「是這樣的,你下個月能來上工嗎?」路徐開門見山,似乎隔著電話線也能感覺到蘇折寒那瞬間想把這通電話切斷的念頭,路徐幾乎緊跟著上一句道:「每周只要行政來檢查的那10分鐘你在就行,我認識行政的人,他們快來了我會通知你,你到車間呆10分鐘就可以了,一周兩次,一個月只要80分鐘,行嗎?」
時間一分一秒走著,每過一秒,路徐都更緊張一點,握著電話的手指已經泛白,這是他目前想到最省時省力的辦法,只要蘇折寒願意配合。
「不行。」蘇折寒的拒絕在十幾秒後抵達,把這十幾秒的懸念裏路徐積攢而來的期待通通打碎。
「哢噠。」蘇折寒那邊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路徐握著話筒,他一張臉被雨淋得慘白,整個人楞楞的、好像到了某種狀態的臨界點,保安覺得這小孩下一秒可能會哭出來。
「謝謝。」路徐反應慢半拍地把話筒遞還了保安,接著沒再傻站在這兒,轉身跑進了雨裏。
這時雨已經不小了,路徐邊跑邊喘,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主任辦公室。
「什麽?你不要線長福利了?」主任聽到路徐的來意後大吃一驚,放下筆莫名其妙看著他:「那你當線長圖什麽?」
線長每個月會比普通工人多一筆收入,根據全線每個月的產量比例來發,有時候一千多,有時候大幾百,算是當線長的勞務辛苦費。
「只要我們線下個月再上黑榜的話,別開除人就行。」路徐真誠地看著車間主任,鄭重地問出這晚的第二個:「行嗎?」
主任看著他笑了:「這是工廠的規定,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小路徐你別想這歪點子了,上兩次黑榜開除是鐵板釘釘的,別人線都開除,你們線不開,這不公平嘛!」
「那人家線也沒安個混吃等死的進來啊!」路徐實在是不服氣,他眼睛發紅,難得在車間主任面前壓不住火。
「那你去跟廠長說。」主任嘆了口氣:「這事兒上次和廠長吃飯的時候我也點了下,但廠長不接招,估計那人啊,我們都動不得。
」
車間主任看路徐不說話了,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橘子塞給他:「誒,這兩個月你們線爭取在別的方面緊緊紀律,雖然上不了紅榜,不上黑榜還是挺簡單的,咱現在只能等蘇折寒自己走了。」
路徐咬著牙,他把橘子放回主任桌上轉身走了,外面風雨交加,路徐站在辦公樓前庭下盯著黑透的天,他最近連軸轉得心力交瘁,什麽辦法都想不到了。
「跑出去也不撐傘,你這樣感冒了怎麽辦?誰照顧你?」一把粉白相間的傘驟然鉆進路徐視線,伴隨著嗔怪的女聲,撐傘的人急匆匆跑到檐下,將手裏的另一把傘遞給路徐。
陶鈺看路徐出去了快半個小時,現在外面雨又那麽大,不免有些擔心,便拿了兩把傘出門找他,連找了好幾個地方終於在辦公大樓找到了正站著發呆的人。
「蘇折寒走不掉、主任說下一次上黑榜必須開除人。」路徐的聲音混在粗糲的風雨聲中,冷靜地告訴陶鈺自己努力之後的爛結局。
「那我們下一次也不一定會上黑榜啊,你別想太悲觀。」陶鈺朝路徐笑,她拍了拍路徐的肩膀:「你先回去洗個熱水澡,今天晚上有雷暴,工廠剛剛發通知今天提前下工,其他人估計都已經到宿舍了。」
路徐抿了下唇:「我不回去了,今天去賣酒的。」
「那你也得洗了澡再去吧。」陶鈺從一開始就知道路徐去KTV賣酒,她也挺鼓勵他去的,畢竟那裏賺得多、老板對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