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樓冬藏問:「我今天怎麽樣。」
賀關有點茫然:「什麽怎麽樣?」
樓冬藏:「外表。」
賀關不確定地說:「大佬出街……?」
樓冬藏無聲地笑起來。
賀關看到這個笑,就知道剛才問題的答案了。
果然,樓冬藏說:「走。不出去……剛才忙那麽久都白費了。」
賀關剛想和他掰扯,就聽人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賀關:「什麽?你說。」
樓冬藏伸出手,朝他打開。
他伸過來的是左手,掌心朝上。
因為賀關照顧得好,樓冬藏手腕處的傷口已經結痂,血痂發紫、發黑,血小板在努力工作,盡快愈合。
他說:「當一天我的眼睛吧。」
「牽著我。」
*
杜俊彥打下車窗,把後視鏡扣上,在車裏百無聊賴地等了兩分鐘。
期間,他看到自己昨天看到的螞蟻今天又準時出來搬吃的,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直到賀關站在他面前,擋住他看螞蟻,杜俊彥才擡頭。
賀關:「早,手機給我。」
杜俊彥:「好的老板。怎麽了?」
賀關:「昨天不是給燕助買吃的嗎,給你報銷了。」
杜俊彥:「謝謝老板,您人真好。」
賀關笑著和他開玩笑:「嗯,開車開累了背地裏罵我千萬別讓我聽見。」
杜俊彥著急地擺擺手:「不能的不能的。」
賀關:「嗯,知道。」
賀關從始至終單手操作,把杜俊彥的手機擱窗戶上掃了一下,轉了一百過去,再把手機還回去。
杜俊彥有點疑惑,怎麽不用另一只手?
他稍微探出頭,才發現老板身旁還有個男人,兩個人竟然還牽著手。
賀關:「別亂看。」
杜俊彥立刻繃直脖子,在車裏坐正。
兩個人在後座坐下,杜俊彥這才從後視鏡偷偷摸摸看了後面的人一眼。
那人戴著眼鏡看不見眼睛,臉部輪廓尤其英俊,冷著臉,沒有表情,薄唇,看著很寡情。
杜俊彥聽見自己老板喊了那男人一聲:「老樓,買完花順便去給你買個手機?」
對方話也像面相一樣冷,很低地應。
杜俊彥在心裏咂咂嘴,想。
現在包養連手機都不給買嗎?
老板看著不像這種人啊……
*
車到花市,賀關沒讓杜俊彥朝裏開。
車不小,不方便。
賀關:「我們去裏面買花,俊彥你在這等著,曬了就找個涼快地方呆著。去周圍玩也行,我得好一會兒才給你打電話。」
杜俊彥:「好,老板我去周圍看看。」
賀關:「嗯,去吧。」
杜俊彥本來還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也可能不是那種關系呢?
他本著良心想最後確認一次就走,剛好看到老板身邊的男人傾身,親密地挨著人耳朵說話。
……對不起,是他想少了。
杜俊彥加快腳步。
樓冬藏靠過來,低聲在賀關耳邊說:「他好像誤會了。」
賀關笑著說:「那有什麽,看他眼神就知道了,挺會發散的,我有時間試試他能不能去寫軟文。他覺得我在占你便宜。」
樓冬藏沈默片刻:「彼此彼此。」
是在說自己也占便宜了。
賀關看著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嘖了一聲:「不對。明明我沒占便宜,是你賺了,老樓,你比我大兩歲吧?我剛過二十三歲生日。」
樓冬藏:「嗯。」
他二十五。
早上十點,花市熱鬧起來。
樓冬藏敞開的風衣衣擺偶爾蓋住兩個人牽著的手,讓兩個人得以躲開一些人審視的目光。
賀關很快找到一處攤子,在花架之間穿梭。
他拉著樓冬藏到處摸花的葉子,偶爾低聲告訴他別太用力,和他說花毛茛是斷頭仙子。
摸到斷頭花,老板可能會賴是他們摸的。
樓冬藏沒有被別人拉著在耳邊說話的經歷,再加上不熟練,動作很小心翼翼,有兩次去摸,都沒摸到。
……這怪異的行為吸引了老板的註意。
中年人走過來,帶著點好奇,問:「你們好啊,是一起來買花的嗎?」
賀關笑瞇瞇地往前一些,擋住樓冬藏的臉,說:「嗯。」
中年人向率先答應的賀關問:「您身邊這位是……?」
樓冬藏來了點興趣。
他能感覺到這個老板對自己的眼睛很感興趣,好奇的視線像要透過太陽鏡,看到他的眼皮。
賀關會怎麽回答?
愛人?
老婆?
哥哥?
需要幫忙的殘疾人?
賀關牽著他的手稍微加了一點力道,和賣花的老板笑著說:「家裏人。」
他懶懶散散地和老板拉家常:「他在家待太久了,太陽都不願意見,死宅一個。我今天硬拉著他出來的。你看,這會兒曬太陽曬多了就不高興了,都不願意搭理我呢。老板你要是再盯著他看,等回家又要和我鬧了,以後讓他出來更難。」
老板:「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你們這麽年輕,整天呆在家裏會壞掉的,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賀關笑瞇瞇地告狀:「可不是嗎。在家裏久,人都呆了,像從來沒出過門似的,白得跟個吸血鬼一樣。」
他很快聊到別的地方:「老板,你說你這有比他白的花嗎,給我拿兩盆?」
老板瞟了樓冬藏兩眼,沒再帶著明晃晃的打量,純粹看他的膚色,返回花堆中翻找。
「凈給我出難題,讓我給你找找……白月季肯定不行,白玫瑰在哪呢?這是一堆酢漿草,我這沒有銀月酢漿草啊,唉……」
店主的註意力便這樣從樓冬藏的眼睛上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