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冬藏沒有吭聲。
賀關說:「只有很熟的人我才這麽叫。你看我叫杜俊彥老杜嗎?不啊。」
他看樓冬藏表情依然沒有松動,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嘆了口氣,說:「老樓,你是不是搞錯了。」
「一直是我在討好你好不好,不然我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一片真心錯付的感覺真糟。
賀關抱臂靠著後備箱,表情慢慢松懈下去,四處看周圍的花草,百無聊賴地說:「我住的你的房子,我的工作是你擔保的,我簡直像……」
我簡直像靠你生活的菟絲子。
但他沒有說出口。
有些話在心裏想想就好,真說出來,指不定會在人與人之間爆炸。
賀關說謊話和說真心話的反應很像,都帶著一股不在意的神色。
說謊時,那便是輕漫;說真心話時,看起來又有些心不在焉,讓人懷疑他說的是否真實。
他是被揠苗助長的老油條,年紀輕輕就讓人覺得成熟,因為生意,時常和各種人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這張完美的假面。
但他的真心一向不顯於神情,而是語氣。
因為樓冬藏看不見,所以輕易地剔除他的神情,聽到他的語氣。
是在難過。
賀關話說出口就發覺自己情緒不對,抹了把臉,沒再說下去。
他只是想出來開開心心買點花,買點日用品,找幾個木工回家裝修。
這些本來不用做。
如果他不想收拾藏冬園,和樓冬藏將就在這個宅子裏也可以,宅院那麽大,他完全可以找一個偏前面的院子住下。
這樣說不定一輩子都碰不到樓冬藏。
彼此到死都不會知道,這麽大個宅院原來還有對方的存在。
賀關很快調整好情緒,再開口時又是那個帶點笑意的人。
他說:「走吧,司機該等急了,我還給了他別的任務,所以咱們得快點跟上他。」
就像現在,他不再說俊彥,而是說司機。
賀關改了。
樓冬藏本能地上前一步。
賀關靠著車,不閃不避,對上樓冬藏皺眉皺得死緊的臉。
對方伸出手,按在他身邊的車蓋上。
賀關:「幹什麽。」
樓冬藏:「我……生病了,所以很難控製自己的想法。」
賀關看他有道歉的態勢,停頓片刻,沒有動,想聽他怎麽解釋:「嗯。還有呢。」
賀關這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己懶洋洋的,帶著一股拱火的味道。
如果對面是個暴脾氣,估計賀關已經和人幹起來了。
他看起來消化了情緒,其實只要接著問下去,很快發現自己還在生氣。
但樓冬藏沒有覺得冒犯,只是又靠近了一些,幾乎和他額頭抵著額頭,低聲說:「對不起。」
賀關沒有接話,視線落在他唇上。
樓冬藏:「我沒有……要責怪你。我只是……」
他似乎很少表達這類感情,顯得有些生澀,皺眉想了十幾秒才想到形容詞,說:「我只是……在嫉妒。」
賀關楞住。
「結婚之後住在園子是你應得的,和大哥的協議如果沒有你,我會被他煩到透頂,而且從認識開始……都是你在照顧我。」
「你很好,賀關。」
「是我……」
樓冬藏:「是我……我覺得你一直提他,我不高興了。」
他帶著點委屈,聲音又低又輕,說話時嘴唇好像碰到了賀關的鬢發:「明明說好是和我一起出來……」
賀關足足消化了兩分鐘,才從震驚的情緒裏緩過來,茫然地說:「我以為你不會介意……他只是個司機……不可能和我們一起生活啊……」
樓冬藏:「他比我高。」
樓冬藏聽力很好,能聽得出杜俊彥說話的高度比一般人高一些。
賀關樂了:「也沒比你高多少。長那麽高幹什麽?比你高的都要嫉妒,那別人兩米多的怎麽辦?你得多難受啊?」
樓冬藏嘴唇動了動,像是還想說什麽。
賀關聽見他問:「還生氣嗎。」
賀關答非所問:「手別放車蓋上了,有灰。」
樓冬藏:「嗯。」
他收手收到一半,被賀關勾了一下手指。
賀關勾著他的食指,把他手掌向自己掌心拉,指節順著他手指向上,磨磨蹭蹭地攀。
一節,又一節。
最終到虎口的地方,握住他的手。
賀關:「不是要牽。」
*
賀關逛超市目的非常明確,買完牙線買粘鉤,拿好就打算走,被站在原地不動的人拉了回來。
因為拉得猝不及防,賀關難免撞上他的胳膊:「怎麽了?」
樓冬藏:「好香。」
賀關想擡手揉一下被撞的地方,牽著他的人已經伸出另一只手,示好地揉他的額頭,說:「我想吃那天你買的蛋糕。」
賀關被他揉頭發的動作揉得險些話都說不出來,思考兩秒自己要說什麽,才回答:「那個不是在這買的,你聞到的是什麽香味?」
動作太輕了,像在雲朵裏蹭了一下似的。
日用品百貨在超市入口,現在還在吹暖風機,都是氣流,沒什麽特別的氣味。
賀關一時不知道樓冬藏這話從何談起。
他拉著他向貨架對面眺望,走出好幾步,才在拐角最遠處看到人山人海的烘焙窗口。
賀關:「鼻子真靈,有賣甜品的,去看看吧,我推個車。」
他半路截胡一個推著購物車要去還的導購,把購物車拐到自己手裏。
樓冬藏:「給我吧。」
賀關:「推個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