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關笑著和人揮手。
賀關轉身時被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麽時候,樓冬藏蹲在門檻裏一點,安靜地閉著眼,像睡著了。
賀關:「你怎麽走路還是不出聲……嚇我第一次也就算了,怎麽還有第二次……」
樓冬藏:「你和師傅說樂隊的時候我就下來了,你沒聽見。」
賀關:「嗯,進屋吧。摸到一樓新放了個什麽沒有?」
樓冬藏:「……嗯。」
賀關經過時,樓冬藏很自然地朝他伸手,他便把人拉起來,想松手,卻被人握住了。
樓冬藏:「不是說每次添新東西都會帶我看嗎。」
於是賀關沒有甩開他。
賀關帶著他來到一樓樓梯口,醞釀了半分鐘,說:「賀關認路小課堂開課了……現在我們在一樓樓梯口,直接向前走。」
「總共三十三步,到了。」
一樓層高三米,南北通透,明廚明衛大落地窗。
此時下午三四點,發熱的陽光被玻璃削弱力度,照進室內,照亮這架溫和安寧的鋼琴,帶來一股虛幻的朦朧美。
賀關拉著他坐在琴凳上,兩個人便一起落座在鋼琴前。
賀關:「會彈嗎?」
他又自己接上:「會彈吧。」
樓冬藏手指放在琴鍵上,很輕地按下去,在找音:「嗯。」
自從失明之後,這些東西他都沒再動過,沒想到這裏會有一架鋼琴。
在他找音的時候,賀關已經慢慢彈了起來。
樓冬藏聽了一會兒,不自覺地笑了一下,說:「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賀關輕快地說:「嗯。我最喜歡的。」
他的手指在琴鍵上跳動,彈出一串串流暢歡快的音符,說:「有鋼琴之後就可以寫曲子了。」
樓冬藏:「你會?」
賀關:「嗯,自學的編曲。」
其實賀關系統學過。
他大學時是編曲專業的。
大學選擇的專業是個分水嶺,也是賀關和父母產生裂隙的開始。
父親想讓他選擇服裝設計,賀關沒聽,選擇了編曲。
錄取通知書寄過來那天,賀關的父親碰巧在家,從快遞員手裏接過錄取通知書,直接拆開,看到了晴天霹靂的幾個字。
【恭喜賀關同學:您被XXX大學錄取,就讀音樂製作與編曲專業,請在XX年XX月XX日於我校報道。】
那是一次爆發得十分徹底的爭吵,賀關屋子裏的唱片被平日裏一向和藹可親的老爸掰碎,吉他也被當場砸彎。
賀關對此的反應是……
提著行李提前到達學校周圍,借同學的錢在酒店住了一個月。
他順利入學,隨後開始了自己四年的大學生活,學習各種樂器。
他和家裏從此開始互相不聞不問。
之後賀關畢業,被家裏的保鏢押回自己家,和四年沒見的嶽叔打了個招呼。
賀關一開始不是沒想過擺爛。
那時候賀關剛剛大學畢業,什麽都不懂,但隨著在公司裏越待越久,能輕易看出……
家裏不太景氣。
公司在不停裁員,財務報表亂得一塌糊塗,人員流動非常快,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人在何處。
他和父母唯一的聯系就是嶽叔,只能從嶽叔嘴裏了解到一星半點。
嶽叔說……父母不願意見他。
父母還說,管好公司,其他的什麽都不要做。
賀關在自己家環顧一圈,把自己所有音樂相關的書籍、唱片、資料都搬到閣樓上,再也沒有拿下來過。
之後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工作。
等到公司蒸蒸日上,自己卻轉眼就從嶽叔的嘴裏聽到父母身亡的消息。
賀關停下回憶,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按在琴鍵上,連忙擡起來。
樓冬藏坐在一邊,沒有出聲。
賀關有時候會感謝樓冬藏看不見。
這樣就不會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眶。
樓冬藏:「要和我一起彈一首嗎。」
他沒有要賀關回答,也沒有說彈什麽,但手指已經動了起來。
幾乎每個彈鋼琴的人都會去學的……
《卡農》。
有人說《卡農》是一首神奇的曲子,難過的人能聽到希望,開心的人能聽到悲傷,愜意的人能聽到春風拂面,平和的人能感受到安寧與祥和。
賀關在樓冬藏彈過一個小節之後跟上去。
四指連彈,幹凈的琴音讓人整個沈靜下來。他們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中跳躍,用柔和的琴聲填滿整個下午的房間。
光影變幻,婆娑的樹葉在微風中搖動。
賀關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手在琴鍵上觸摸、彈動,跟著樂曲的節奏慢慢平靜下來。
嶽叔從側屋走過來,在門口看到一起彈鋼琴的兩個人,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春風裏,很慢地微笑一下。
*
第二天早上起來,賀關起得很早,給樓冬藏留下一個自己錄音的鬧鐘。
鬧鐘準時在七點響起來,鈴聲是賀關的錄音。
「老樓,我去登山啦,你該起床啦。」
重復三遍之後,樓冬藏從被子裏伸出手,把鬧鐘關掉。
春天是個適合登山的季節。
賀關在山腳下的裝備店裏和老板唇槍舌戰了八分鐘,最終以七折的價格拿下了一整套登山裝備,把來時穿的衣服塞進了背包。
他從穿書到現在,第一次一個人出門,準備放松一下心情。
家裏有嶽叔,樓冬藏不會有大事。
Nolimit也在假期,圈內一片唱衰,這幾天熱度在逐漸下降,沒有他在意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