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關知道他會給。
樓英傑手底下四個子女,卻沒有人陪伴,其實心裏對小輩很喜歡。
賀關拿完便走,在付款窗口付過錢,又去問就診臺的工作人員:「請問一下,過往病例能調出來嗎?我是病人兒子,之前工作忙,照看得不及時,不知道怎麽就冠心病住院了,怕他還有別的病。」
護士看了他一眼,先遞過來一張承諾書:「給,證明關系承諾書,在這個地方簽字,確保你們是親人。」
賀關接過來瀏覽一遍,簽下字。
承諾書無非一個作用,如果當時簽字的人和病人沒有血緣關系,之後拿到病例用作非法用途,醫院不負這個責任,且病人家屬可以依靠承諾書向簽字人追責。
這個措施倒是挺好的。
賀關把承諾書遞回去,又交上樓英傑的身份證,很快拿到過往病例。
原書裏對樓英傑提及甚少,只說了他在樓冬藏最危急的幾個時刻拉了一把,賀關覺得他還算合格。
但現在看起來……
樓英傑是個勞模。
按樓英傑這時已是冠心病早期計算,九年之後他還活著,而且在此期間,一直是他往返於藏冬園關照兒子。
賀關嘆了口氣,看到過往病例上的高血壓、肝臟肥大,一陣頭痛。
人到老了就開始有各種各樣的疾病,樓英傑也不能幸免。
賀關還註意到……
拿過往病例時,護士有些驚訝。
再加上急診室的護士說老人這個月第三次進醫院時的波瀾不驚,而且一來就被送到VIP病房……
賀關猜測,這座私立醫院應該是老人的私人財產。
他向護士道了聲謝,拿好證件回了病房。
樓英傑這時已經下地,扶著窗臺向下看。
這裏景色很好,從二樓向外看對著停車場,周圍郁郁蔥蔥。
就是現在天氣稍陰,顯得冷。
賀關:「嶽父。」
樓英傑:「你和他關系很好嗎?」
賀關:「嗯……總之比和一般人好。」
樓英傑似乎剛從回憶出來,冷笑一聲:「我在那待了一個星期,勸他他也不聽,一說話就要往樓上跑,差點沒氣死我。看來還是結婚好,你一個外人來了兩天,他就願意和你說話了。」
賀關瞇起眼睛,無法理解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您走的這幾天也沒派人來過,不是嗎,把他一個盲人丟在那裏,您真的放心?」
只要兩個人一聊到樓冬藏的問題,樓英傑的語氣就像樓冬藏欠自己一樣。
怎麽會這樣?
樓英傑:「我讓君奪照看著他了。」
賀關:「看來樓君奪沒履行,別墅裏一點吃的都沒有,樓冬藏想做點東西還把自己的手指給切了。」
樓英傑轉身:「什麽?」
賀關:「這已經是您今天第二次這麽問我了,您有時間可以自己去看看。」
樓英傑又冷笑一聲:「你懷疑我小孫子就算了,話裏話外指責我對老四不好是什麽意思?」
賀關冷下臉:「救您的人是我,說嚴重點,現在我是您的救命恩人。至少您沒有資格這麽和我說話。」
賀關可以理解。
父親自己年邁,還冠心病沒人重視,這都是第三次進醫院了,想必前兩次有多兇險。
兒子又不能自理無法關照,反而只給父親帶來難題。
但沒有人有資格指責對方。
兩個人都自顧不暇。
樓英傑被他震住幾秒,難以置信地說:「你怎麽敢這麽和我說話?」
賀關再次提醒他:「嶽父。我可以是個好女婿,但這都建立在您對樓冬藏好的前提下。一個被自己父親都放棄了的人是不會變好的。」
「不是他拒絕你,是您在他瞎的那一天……已經把他放棄了。」
賀關在逼樓英傑退讓。
只有樓英傑先退讓,樓冬藏才有變好的可能。
賀關看出來了,樓英傑是個敏感、且沒有安全感的老家夥。
先不說即使手底下四個兒女,沒有一個經常待在他身邊,只說他凡事都想把錢抓握在自己手裏的掌控欲,這就不適合和人類相處。
樓英傑不想家裏的框架崩塌,所以想找個合格的接班人,於是對樓冬藏要求十分苛刻。
他太過著急,失去一個樓冬藏之後,很快把目標轉向樓君奪。
這樣,他徹底失去了樓冬藏對他最後的希冀。
可樓君奪野心極大。
樓君奪要的可不是繼承,而是「篡位」。
樓英傑也沒得到樓君奪對自己的敬愛,他自然看出來了,可他現在孤註一擲,雞蛋只能放在一個籃子裏,沒有別的選擇。
他在剛才賀關解釋之前,還能欺騙自己得到了。
但賀關沒有騙自己的理由。
實在是樓英傑太知道自己兒子什麽性格,如果賀關作假,樓英傑現在就能派人去藏冬園一探究竟。
賀關也知道,自己那幾句話樓英傑一定聽進去了。
不然現在老人不會遊移不定,驚怒交加地看著他。
樓英傑最終壓下面部表情,沈聲問:「那小子,我問你一句,我該怎麽辦?」
賀關:「您生日馬上要到了,樓冬藏那天會來,您只要看著就好。
」
樓英傑:「……就這些?」
賀關點頭,強調:「就這些。您只需要看著。」
看著那些人是怎麽啃食你的兒子,把你兒子當唐僧肉一樣分食,又把他丟棄,還要來落井下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