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關自然接上:「燈什麽樣?」
樓冬藏:「說是仿古製的地燈,放在地上,外殼四方,雕成鏤空,裏面放著燈泡。」
賀關笑道:「會很好看的,回家我看看。」
樓冬藏:「我摸過了。」
賀關:「什麽感覺?」
樓冬藏:「……什麽也沒摸出來,想象不到,全是木條。」
眼盲之後,他對空間感的識別程度也降低了。
賀關舔了一下牙關,遲疑兩秒,還在想怎麽回復,聽見他又說:「回家之後可以畫給我看嗎?」
賀關沒聽明白:「畫?畫在哪?」
樓冬藏:「手上。」
賀關:「你確定?」
樓冬藏:「不能嗎?」
賀關在山路上拐一個彎,解釋道:「當然不是。就是先給你提個醒,我畫畫很難看。」
「寫歌的時候寫五線譜經常被我老師認錯,老家夥拿著我寫的譜,一到上課了逮著我批評,我心想我音符也都沒錯啊,也就歪扭了點……算了,不提他了,一想就生氣。」
他話裏一點尊敬都沒有,但帶著點無言的親密,含笑的,一聽就是和這位老師亦師亦友,關系非常好。
賀關最後:「我就是不確定你能不能看懂。」
樓冬藏:「賀關,你好像忘了。」
賀關:「?」
樓冬藏似乎把手機拿近了點。
他的聲音驟然靠近。
賀關聽到他說。
「無論好不好看都無所謂,只要是你。」
這句話還有個更悲觀的解讀。
我沒有選擇,我只有你。
所以畫成什麽樣我都會接受。
賀關笑了笑:「聽起來不錯啊,還有我呢。」
他的重音在「我」。
樓冬藏安靜地等他後面的話。
賀關手肘抵著方向盤,撐著下巴,沒等到他的回話,疑惑道:「怎麽,有我不好嗎?」
樓冬藏很久才回答:「……很好。」
帶著點笑。
賀關也瞇起眼笑。
畢竟現在樓冬藏心態很平穩,這幾天都可以接觸外人了,沒有必要再沈溺在這種消極的情緒裏。
需要的更多是轉移註意力,跳過對這些的關註。
應該更多地關註自己在慢慢變好。
沒有人說掛電話,於是這個電話就一直打著。
賀關還沒有這種經歷。
和另一個人待在一起,什麽都不說,卻覺得愜意的經歷。
他很快繞過最後一個彎,道路盡頭已經能看到家門口的石獅子,於是自然地說:「那我掛……」
樓冬藏:「別掛。我今天一天沒聽你說話了。」
賀關只好拔掉鑰匙去關車門,拿著手機和他理論:「這電話打了快一個小時,你還要說一天都沒聽到我說話,我上哪說理去。」
樓冬藏聽到他這邊的動靜,問:「到了嗎?」
賀關:「嗯,正在關大門……這門鎖也得換,換成指紋的吧,當時怎麽想的?為了符合古典風格,連鎖都用還要插門閂的銅鎖……這要是生銹……」
而且也不安全,外人來稍微一推就進來了。
之前就是。
他繼續向裏走:「我怎麽沒看見燈?真裝了?你不會騙我吧。」
樓冬藏:「只在最裏面裝了。」
賀關:「怎麽沒把外面也一起裝了。」
他語氣太過疑惑,如果不是樓冬藏記性好,都要被他帶到溝裏。
樓冬藏:「你自己說的,只給七進門裝。」
賀關:「看我這記性……」
樓冬藏輕聲催促:「快來,等你很久了。」
賀關這下才是真的楞了,邊走邊說:「什麽叫等我很久了?」
樓冬藏:「字面意思。」
賀關拿著手機,沒再說話。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給樓冬藏打電話,樓冬藏這邊一直很安靜。
從始至終,樓冬藏就動了一次,就是從現在的位置起身,去找嶽叔問有沒有菌菇。
那時候才剛剛六點。
難道那時候就在樓下等他?
一直等到現在?
賀關越走越快。
他走到近處,終於遠遠看到七進門傳來的光源。
暖黃的溫暖映入眼簾,在黑夜中照射出屬於自己的一塊明亮區域,襯得花墻溫馨、樹影模糊。
賀關走到第一排兩個地燈前,看到站在門口的樓冬藏。
早上送自己上班已經足夠驚喜,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驚喜。
賀關:「怎麽不找個東西坐著,站著不累?還在這吹風,外面不冷嗎?要我說多少次……」
樓冬藏聽到他急匆匆走到近前,把電話掛掉,說:「快來。」
他朝賀關張開懷抱,說:「等你很久了。」
他姿態包容,衣褲單薄,等了賀關很久,在地燈燈光的映襯下,一身暖黃。
這誰能拒絕呢。
這讓賀關怎麽拒絕。
賀關走進他的懷抱,和他抱在一起,眼皮顫抖、聲音也帶出來一點,說:「沒有下次了。」
樓冬藏笑著在他耳邊說:「下次穿厚點。」
兩個人只是簡單抱一下,抱完賀關立刻去摸他的額頭,被樓冬藏預判,擋住手,說:「沒發燒。我體質很好。」
賀關:「騙鬼呢你。」
「上次只是意外……」
「嗯嗯嗯,好好好,都是意外。走,跟我上樓先測個體溫再說。」
樓冬藏自己一個人在家不開燈。
地燈被關掉,他們一起向樓上走,呼吸和體溫清晰可聞。
賀關拉著他,心軟得一塌糊塗。
*
體溫確實沒問題,量完賀關便下樓做湯。
菌菇湯很好做,幾個菌類改刀切好,汆熱水一分鐘,撈出來備用。
趁燒水去稍微翻炒好熟的胡蘿蔔絲,兩樣能一起備齊。
樓冬藏站在門口:「和之前的鍋聲音不一樣。
」
賀關:「嗯,之前用的不銹鋼塗層鍋,這是石鍋,用的木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