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把菌菇和胡蘿蔔絲放到一起,加水沒過,等熟之後轉小火。
賀關偶爾看一眼鍋,靠著料理臺說:「煮湯總讓我想起剛來那會兒。」
樓冬藏略微停頓,遲疑地問:「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賀關樂了:「審時度勢。」
這一頁便被輕輕掀過。
菌菇很快煮熟,賀關把湯轉小火,說:「叔呢,晚上怎麽沒見他人。」
樓冬藏:「出門買菜。他說這時候打折。」
賀關:「這時候確實打折……我前兩天買的椰子呢?今天給它砍了。」
樓冬藏不確定地說:「冰箱裏?」
賀關:「幫我找找,我看個鍋。」
冰箱就在料理臺附近,樓冬藏伸手摸過冰箱表面,卻一點沒認出來,直直往賀關身後走過去——
被賀關往旁邊半步,擋住了。
「冰箱你剛才摸到了。」
樓冬藏撞到賀關身上,下意識按著他肩膀停住,皺著眉問:「我摸到了?」
賀關直想笑:「嗯,後退半步。」
樓冬藏:「怎麽可能。」
賀關笑著反問:「怎麽不可能?」
賀關看說服不了他,幹脆拉著他的手去摸:「這兒,這就是冰箱。摸到沒,這兒就是雙開門的縫。」
樓冬藏:「我之前沒能打開。」
賀關楞了楞。
是說之前自己嘗試做飯的時候,沒能打開冰箱。
最近幾天賀關也很忙,也沒有在家幫樓冬藏認東西。
這明明是他答應過的。
賀關一拍腦門:「帶你認家裏這件事我怎麽老是忘記。」
樓冬藏:「今晚帶我認嗎。」
賀關:「今晚不是要給你畫地燈嗎,認家裏就明天吧?別的不說,我得先打個草稿。」
於是明天回家要做的行程也定好。
樓冬藏:「你可以簡單地畫幾筆,讓我感覺到是什麽樣子就好。
」
賀關:「你摸都摸不出,我畫就想得到是什麽樣子了嗎,當然要仔細一點。」
樓冬藏:「死的。」
賀關:「什麽?」
樓冬藏:「那是死的。所以我摸不出來。」
相比活著的、溫暖的東西,他對冰冷的死物敏感度很低。
「摸地燈只會讓我感受到那是一堆木塊。還是涼的木塊。」
賀關默然地註視他,最終笑了一下,擡手碰碰他的手背,沒再離開。
樓冬藏動了動,拿手背貼著他的手指,貼緊了點。
沒去握他的手,只是這樣安靜地靠著他。
難言的親密。
賀關和他一起站了一會兒,扭頭才發現小火煮得湯要溢出來。
他忘記中途掀開蓋子。
賀關連忙拿布巾去拯救要溢出來的湯:「我去,這個湯溢出來了……」
他有點忙亂,但整體上還在步驟嚴謹地關火、擦鍋,收拾殘局。
靠著樓冬藏的手指離開了。
樓冬藏轉身過去,在賀關說是冰箱的位置打開門。
他在冷氣裏穿梭,很快摸到椰子有點毛茸茸的白色外殼,轉身過來。
賀關也剛好擦完臺面,想看看他拿到沒有,沒想到剛好撞到他眼皮半耷拉著。
像吝嗇地給賀關開了條縫。
後面是仿若無機質組成的、剔透的化學物質般的青藍色眼眸。
賀關看著他,對方也沒動,維持著這個半睜著眼的姿勢。
湯已經被賀關盛出來,鮮香濃郁的味道充滿整個廚房,讓這個地方有股熙熙攘攘、被人簇擁著的溫暖。
他接過樓冬藏拿著的椰子,笑著說:「你的眼睛,非常漂亮。」
*
賀關砍開椰子之後依然沒回過神,沒想到自己怎麽說得出口這樣的話。
而且不受控製。
樓冬藏的反應是怔了片刻,沒有說好,但也沒有說不好。
賀關知道那不是反感,更像真的楞住了。
雖然說完之後沒後悔,但坐下吃飯的時候賀關依然沒回過神。
這話不太像他。
不太像那個和親密的人嘴硬、說不出一句贊美的話的他。
不然之後和父母的關系也不會那麽僵。
但既然說了,倒也不會後悔。
賀關聽見樓下有響聲,站起身說:「嶽叔回來了,我去看看。」
樓冬藏拿著勺子正在挖椰肉,貼著殼很快地往下,動作十分利索,顯然很喜歡這個水果。
聞言他擡頭,說:「嗯。」
賀關下樓幫嶽叔分類放買來的菜。
一向沈默寡言的嶽叔難得停下來,問賀關:「少爺,您之前上學的時候談過戀愛嗎?」
賀關:「叔怎麽想到問我這個?」
嶽叔笑了笑:「今天買菜路過一個高中,看到好多娃娃們走在一起。」
賀關這才按下心裏的懷疑:「這樣啊,沒有。」
嶽叔:「沒有?少爺這麽帥,都去做明星了,還沒談過戀愛嗎。」
賀關搖搖頭:「高中我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一開始不會做飯差點把自己餓死,還交朋友呢,我自己活都活不下去了。」
賀關看嶽叔忍俊不禁,也跟著笑。
他把一些海鮮拿起來,想扔進冷凍室,沒想到海鰲蝦外殼太硬,把塑料袋子劃爛了。
賀關沒註意自己拿的是個爛袋子,撒了一地。
他蹲下來,說到興頭上,邊撿海鰲蝦邊說:「剛進高中自己住,把學校周圍的飯店吃到膩。每天學完文化課又去學音樂課,課上完感覺沒吃的,做完吃的沒覺睡,當時也不會權衡……在家一直有人照顧,自己過就變得一團糟了。
」
賀關笑了笑:「說起來……您和家裏照顧我的那位很像。」
賀關很久沒能和別人說起這些,和樓冬藏說,樓冬藏只會懷疑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