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關切換黑夜模式。
主臥沒人。
他操縱機器人向外走去,轉動視角地毯式搜索家裏, 在二樓客臥的洗手間發現了人。
客臥裏, 原本該好好的人靠著墻閉著眼睛,似乎陷入了昏迷。
他手裏拿著一個空瓶。
樓冬藏臉色一向不好,賀關無法通過他的臉色判斷他怎麽了, 調轉攝像頭看地面。
瓶子浸泡在血裏, 跟著帶上一些血絲, 尤其濃重。
傷口似乎在上臂, 從手肘側面流下來, 浸濕白色的袖子,血液鮮紅透亮。
這是什麽?怎麽這麽紅?
動脈血?
難道割到手肘橈動脈了?
那裏很容易磕破……
賀關快速判斷一下, 打開機器人的麥克風, 焦急地喊:「老樓?樓冬藏?你醒著嗎?你在幹什麽?!」
「什麽情況, 怎麽地上全紅了?!」
無人應答。
他見樓冬藏不回應, 扭頭說:「俊彥, 快點開!我家裏出事了!山路這邊限速多少?!壓著線開!沒時間了!」
賀關太過著急,連打嶽叔的電話都忘,突然想起來,連忙關掉視頻去打電話。
直到聽到攝像機器人關閉、轉動滾輪想回臥室充電座的提示,一動不動的樓冬藏才坐起身。
他按住掙紮著想跑的機器。
不枉他找了很久紅墨水,在這裏躺了很久。
「抓到你了。」
*
回到家時賀關從來沒跑這麽快過,幾乎沖進藏冬園的大門,快得杜俊彥什麽都還沒看清,老板已經從車裏消失。
賀關沖進七進門時,沒像上次一樣聞到血味。
他這才稍微放下心,腳下步子不停,一路往樓上奔去。
進客臥時,嶽叔就在客臥門口站著。
賀關頭一次連嶽叔都沒問,先去確定房間裏另一個人。
樓冬藏此時已經站起來,聽到他上氣不接下氣,不停喘息,稍稍疑惑,說:「賀關,你怎麽了?」
賀關抓住他的胳膊,把他袖子一直捋到大臂,沒看到傷口才松了口氣。
上去一摸,這也不是血。
賀關這才安心,因為跑步喉嚨幹澀,咽下一口唾沫,艱難地說:「這胳膊上是什麽東西?」
樓冬藏:「墨水。」
賀關:「紅的?」
樓冬藏乖乖解釋:「家裏只剩下紅墨水了,之前放在桌案上的墨水都被我砸碎。我找了很久,才想起來衛生間洗漱臺下面有一瓶紅墨水。」
賀關:「那為什麽碎了?」
樓冬藏:「我剛才太困,直接在屋子裏坐下,磕到墻壁,瓶子碎了。本來想洗,結果把袖子也染了,還是困,幹脆睡了。我喜歡坐在地上,你不是知道嗎?」
賀關長出一口氣,接過嶽叔遞來的水不停地吞。
嶽叔遞完水,一秒鐘也不多呆,手裏還拿著手機,就下樓去了。
——看來是打算給賀關打電話回復,但還沒來得及,賀關人已經到家。
賀關抖著手把喝空的水杯放在浴室洗手池上,關上客臥的門。
樓冬藏一直跟在他身後一步遠,跟著他走到床邊。
聽到他撲通一聲,在床上坐下。
青年聲音發著抖,捂住了臉,後怕地說:「你嚇死我了……」
樓冬藏靠近他半步,在他面前單膝跪下來。
賀關沒註意他的動作,繼續說:「你知道我在攝像機器人上看見你一胳膊紅水都快嚇死了嗎?我一直在想從我的位置到家還要多久,動脈血流出的位置出血量不大,但沒及時包紮你會流血流死……而且你一直閉著眼……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樓冬藏直白地接下下半句:「還以為下班回家會看到我的屍體?」
賀關捂著臉點頭。
他還想說什麽,被靠得很近的聲音吸引,放開手,就看見對方不知什麽時候跪在自己面前。
樓冬藏依然閉著眼,竟然還笑得出來,很輕地說:「現在你知道我在電話裏聽到你受傷時的感受了。」
賀關楞住。
因為他當時一心陷在白小桔夫婦的情緒裏,沒能出來。
外面黑得濃重,現在門窗關得嚴嚴實實,聽不到鳥叫,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賀關按住自己原本平息下來、沒想到現在繼續鼓噪的胸口,很久之後才罵了一句:「你傻啊。我這只是外傷,打過破傷風了,你不都聽見了嗎。」
樓冬藏:「我這只是紅墨水。」
賀關不想說話。
樓冬藏手很輕地放在他膝蓋上,說:「說話。」
賀關悶悶地說:「家裏不還有嶽叔嗎,你找他去,我不想管你。」
他站起來:「我去關門。」
樓冬藏:「關什麽門?」
賀關:「藏冬園的大門,我進來太快了,沒關,現在去關上。」
樓冬藏:「快去快回。」
賀關去關門時才發現自己手沒力氣。
他砰地拿手腕內側磕了一下門鎖,才把老式宅院的門鎖扣上,手腕內側立刻泛起一片紅。
賀關想了一會兒,額頭抵著木門慢慢滑下來,抱住了頭。
他好幾分鐘後才站起來,腿腳發軟,再次走回七進門的小樓,才覺得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
賀關:「叔,有吃的嗎?我餓死了。」
這一場驚嚇結束,他感覺滿腦子的恐怖想法都隨著汗水排出體外,急需熱量。
樓冬藏已經下樓,聞言把之前買的巧克力蛋糕拿出來,說:「烤箱裏熱一熱。
」
賀關沒吭聲。
他不接樓冬藏的話,也不主動和他聊天,沒接那個剩下一半、明顯是留給自己的巧克力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