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睡前都是這個狀態。
賀關上樓洗漱刷牙,卻在睡覺的時候犯難了。
睡哪。
在他站在主臥犯難的時候,樓冬藏已經換好衣服走進來,堵住他向門外走的去路。
樓冬藏:「和我睡吧。」
賀關還是不吭聲。
他知道自己在冷暴力,有錯的也不是樓冬藏,而是自己搞錯情況。
可現在回想起剛才的後怕還是心驚。
他這個狀態不適合和人說話,怕出口成刺,不如閉嘴。
明明和別人溝通時能言善辯的嘴,現在就像沒用了一樣,說不好一個字。
賀關繞過他,想去客臥睡。
可樓冬藏耳力多好,趁路過時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
賀關剛想撂開他,就聽見他說:「我知道你胳膊受傷,但不知道是哪一個,所以不會抓你的胳膊,別撇開我。」
他的手隔著賀關的襯衣,溫度都好像透進來。
賀關不太自在,沒聽,還是想走。
樓冬藏:「你再要走,我會抱你。」
賀關這才停在原地。
樓冬藏再次重復:「和我睡吧,好嗎。」
賀關依然不出聲,但沒有掙開。
樓冬藏安靜了一會兒,說:「別不說話。……你也不和我說話,就沒人和我說話了。」
賀關悶悶不樂地說:「我心情不好,想自己睡。」
樓冬藏:「你之前不高興也是一個人睡,有改善嗎。」
賀關:「……」
沒有。
不然賀關也不會那麽早死。
他今天察覺到自己當成家人的人險些去世,前世的糟糕記憶像洶湧的深海,幾乎要把他溺斃。
那之後一年他都是那麽過來的。
可他也不想給人添麻煩。
樓冬藏每句話都好像踩在他心裏:「覺得會麻煩我,是嗎?」
賀關:「……嗯。
」
樓冬藏聲音越來越輕:「我不是……你的家人嗎?」
賀關低頭按了按自己的眼球,沒再想走,伸手一夠,把主臥的門關上。
這就是默認可以的意思。
樓冬藏:「哪條胳膊受傷了。」
賀關:「左手。」
樓冬藏:「我和你換換位置。」
說的是床上睡的位置。
這樣不會碰到賀關的胳膊。
賀關:「……嗯。」
賀關仰躺在床上時,依然不知道這一切怎麽發生的。
之前睡覺他們都離得很遠,因為床大。
今天樓冬藏特意離自己很近,胳膊貼著他的。
賀關睜著眼睛,很久沒有說話,本打算睜著眼睛到天亮,突然察覺他身邊的人伸手過來,繞過他身體,很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腰。
……似乎想確認他那邊胳膊怎麽樣。
賀關睜著眼看他:「樓冬藏,你能不能別亂動了?」
樓冬藏停下手,說:「還以為你睡了。」
賀關挫敗地說:「我現在神經緊張,你別離我太……」
賀關覺得自己才像PTSD,一點風吹草動都像個受驚的倉鼠,抓著手裏的瓜子不知道跑去哪,只能呆在原地。
賀關起身:「我沒睡,你別動了,睡覺吧。我現在真的控製不住自己……我還是去客臥吧。」
他話還沒說完,被人很有技巧地攬了一下腰,起身起到一半,又摔回床上。
賀關被樓冬藏抱住了。
他被人勒緊,一點痛都感覺不到,只是另一個人壓在自己身上,有一股冷冽的味道逼近自己,他聞不出是什麽。
他已經神經緊張到鼻子不好用了。
樓冬藏伏在他身上,抱著他,把自己強行和他貼緊,說:「我現在不會死。」
賀關動了動手指,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
他反應不過來。
他像一個想要把自己封閉的人偶,現在封閉了一半,被人強行關閉發條。
對方的聲音從他耳邊很近的地方傳過來,極具穿透力,破開他混沌的大腦,說:「我說我不會死。」
「救我回來的是你,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天,我就不會主動尋死。」
「那天在浴室你不也是這麽抱我的嗎。」
「除非你主動放開我,不然我不會松開你,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一樣。」
「可以麻煩我,可以找我,可以和我說你多難過。」
「別一個人待著。」
「我不會死,賀關,我不會,我怎麽舍得。你在我身邊,不是嗎?」
「我現在不是在你身邊抱著你嗎?」
賀關猛地回抱住他,無聲的眼淚仿佛大軍壓境,浸濕樓冬藏身上單薄的衣物。
直到安靜地哭完,賀關才啞著嗓子一字一頓:「我他媽不想一個人去火葬場拿骨灰盒,聽懂了嗎?」
樓冬藏乖乖認錯:「嗯,聽懂了,金絲楠木的也不行。」
賀關:「……」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第二回 ,這也是他說的。
樓冬藏很低地笑起來:「能和你開玩笑說明我不在意了。困嗎?」
賀關:「你是真特麽壞……有點。」
剛才不覺得,哭完他眼睛痛,腦袋很沈,想立刻就睡了。
可賀關還有想問的。
從見了白小桔之後就一直想問。
樓冬藏:「嗯。」
他說完側了側身,連帶著賀關配合他的動作側過去,兩個人變成面對面側躺著的姿勢。
賀關被他按著後脖頸按到他胸前,被迫枕著他的胳膊,還是不自在,說:「你手不麻啊?」
樓冬藏的聲音滿含困意,察覺他想退抱得更緊了點,說:「不會。」
賀關繼續問:「穿這麽薄不冷嗎?市裏暖氣停了。
」
樓冬藏接著回答:「不冷。」
賀關一回神,不由自主又開始話多,質疑道:「真的?你別騙我。不準因為平時一直冷就不把冷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