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關打開旁邊的盒子,從裏面抽出一張透明的膜:「這是什麽?」
裏面還剩下很多張,很像備用。
樓冬藏按過指紋,很輕地在指紋感應器表面一捏,把吸附在上面、留存有自己指紋的薄膜揭下來:「前後撕開,膜會吸附在指紋感應器表面,按了指紋之後拿下來,就能把自己的指紋收走了。撕一張會有人來換一張。」
賀關:「搞得像防止間諜。」
樓冬藏:「嗯,很多此一舉。既然拿了就帶走吧,別放回去了。」
賀關:「好。」
這下再去看,那扇門已經打開。
這座城堡不止這幾層,賀關在樓冬藏開門時向上看,有更加蜿蜒繞轉的樓梯向上。
不知道再往上,是不是每層樓的門都需要這些程序。請柬上倒是寫了,只有大廳和二樓供客人使用。
樓冬藏:「跟緊我。」
賀關晃晃兩人一直握在一起的手:「夠緊了。」
樓冬藏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之後才被送到藏冬園,對這裏比賀關熟悉不少。
在他輕聲提醒下,賀關很快領著他來到三樓最西面的房間。
周圍鋪著厚厚的短毛地毯,皮鞋踩在上面悄無聲息,周圍沒有像在大廳那樣轉來轉去的侍者,安靜且冷沈。
賀關站定在這間房間的門口,才聞到一股難以察覺的冷香。
它在空曠的走廊裏浮起又消散,像無形的浪,隨著他們的走動輕微鼓動,又很快消失。
樓冬藏敲門。
賀關看他來拿戒指的架勢像仇人上門,把自己逗笑,門開了都沒及時跟上。
樓冬藏拉著他,向屋子裏邁出一步,說:「你很高興。」
賀關:「頭一次看你這種架勢,比較新奇。
」
樓冬藏偏頭笑了一下。
沒有人出來接他們,沒有人來開門。
那門是怎麽開的呢?
原來開門的不是人。
賀關探頭,看到一只搖著尾巴離開的暹羅,融入昏暗的屋子裏。
自從剛才開門開始,他就像真的走進一個精美漂亮的古堡一樣,暹羅戴著印著皇冠的項圈更加深了他對這裏的印象。
真好玩……
這是嶽父的貓麽?
樓冬藏關上門進來之後便不動了,似乎在聽哪邊有聲音。
這裏的屋子也不是打開便直通的,地方很大,賀關拉著樓冬藏走過隔斷,跟著暹羅向屋裏走。
燈沒開,黑漆漆的——賀關摸過門口,沒有燈的開關。
正對著門右手邊是一扇漂亮的玻璃花窗,在屋子裏折射出突兀的一塊亮斑。
賀關摸黑往裏走時,摸到墻壁上似乎有一只完整的熊皮。
這屋子裏又打開兩扇門往裏,賀關才看到躺椅上的老人。
高窗樓宇,下弦月薄薄一個彎鉤,屋子裏昏暗安靜。
賀關嘗試性地叫了一聲:「嶽父?」
樓英傑很慢地擡了擡手指:「你們都來了。」
他按下躺椅上的按鈕,躺椅自動收折成座椅,同時燈也亮起來,照亮這片房間。
樓冬藏率先開口:「我們來拿戒指。」
樓英傑這才微微來了精神,擡手指了一個方向:「戒指在書架上,你們找找吧。書架那邊很亂,除了戒指沒有什麽要緊的東西,隨便翻。」
賀關:「好嘞。」
他先走一步去書架,特意離他們很遠,方便兩個人聊天。
兩個人很久沒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他就不打擾了……
虎毒還不食子呢,實在不行自己就離這麽幾步,真出事了上去攔一下也方便。
比起上次,這次樓英傑的精氣神更少了,他七十歲,其實還耳清目明著,身體裏的生機卻像透支一般。
賀關很快找到絨盒,聽兩個人始終沒有動靜,把絨盒拿過來,說:「找到了,戒指。」
樓冬藏把絨盒接過來:「我想給你戴。」
賀關:「好啊,那你拿著?」
樓冬藏:「能等等我嗎,我先……」
他停頓得很刻意,再加上樓英傑默認一般什麽都不說,賀關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
賀關:「沒問題,我在門口等你,你們聊。」
樓冬藏:「嗯,幾分鐘就出去。」
賀關:「知道啦~」
樓英傑在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時說:「最近過得怎麽樣?我看不錯。」
語調平和,是真的在關心兒子。
樓冬藏:「確實不錯。」
可惜兒子沒有和他寒暄的意思。
樓冬藏以前很尊敬父親,失明之後覺得,沒必要。
樓英傑不需要表面上的關懷,比起那些,還不如放下表面功夫,坐在一起聊兩句。
他現在為了不可能的事傾盡全力,再這麽下去,不知道哪一天精神崩潰,就再也起不來了。
再者,樓冬藏今天找來……
不是為了自己的事。
他主動擺出籌碼:「爸,現在我什麽也看不見,只是個廢物。失明的事我不計較。我現在看不見了,所以我沒看見。」
這句話看似沒頭沒尾,但如果加上一個「樓冬藏曾經看見過某事的」前提,便說得通了。
他沒看見之前的事。
意在幫樓英傑隱瞞。
之前有一件什麽事,樓英傑做的,不可見光,樓冬藏目睹了。
目睹這件事的他因此失明。
樓英傑疲憊地說:「想說的一次性都說了吧,一會兒我還要換衣服下樓。
再說了,wu……」
他聲音放得太輕,以至於那個名字含混地在口腔裏滾了一圈,最終沒有沖破嘴唇形成聲音,將脫口而出卻未脫,引人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