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叔點點頭:「是會來幫忙。不過一向都是回家先找樓少爺。怎麽今天一回來直接來廚房了,你們吵架了嗎?」
賀關:「……他今天也沒下來等我啊。我只是先來幫你,又沒說不找他。」
嶽叔看了他一眼:「那他為什麽不下來等你?」
賀關回答不上來,幹脆放下手裏的菜,落荒而逃。
這讓他怎麽回答,難道要說昨天他沒聽出來那是告白說錯話了?
更何況賀關知道自己聽出來了。
但他沒往那個方向想,反而下意識避開了那個選項。
在賀關的認知裏,樓冬藏屬於家人,但不是愛人。
而且要不是今天嶽叔這麽說,賀關根本意識不到自己一直以來只要一回家就立刻奔向二樓。
他有這麽……著急嗎?
每次回家都直奔二樓?
連招呼都不和嶽叔打?
他在一樓走了半天,發現在家的時間嶽叔一點也沒閑著,一樓窗戶上連手印都沒有,沒有給他幹活的余地,只好在一樓客廳沙發上坐下來。
回家之後如果不和樓冬藏在一起,他自己都在做什麽?
忙的時候會工作,不忙的時候……
寫歌吧。
出道專輯定下了三首歌,賀關只寫了主打,副主打和一個收錄曲還沒開始。
主打在專輯裏分量最重,所以已經交給那邊的工作室開始編曲混音,公司裏聲樂老師馬上會參與演唱,接下來就是教給成員們,讓他們唱出成品。
之前寫歌很順利,可今天賀關坐在琴凳上敲了半天鋼琴,只有拼湊不成曲調的斷音,思緒完全不在這裏。
他按下一個琴鍵,看著面前空白的五線譜一籌莫展。
寫不出來。
而且賀關彈著彈著總是被分神——
家裏三個人。
會彈鋼琴的只有兩個人。
現在他在這裏彈了少說有十幾分鐘,卻沒見二樓的人下來找他。
明明在監控裏問自己為什麽不回來,現在自己回來了卻裝沒聽見。
賀關嘖了一聲,幹脆不寫了,開始彈巴赫。
彈受難曲,從聖馬太彈到聖路加。
再開始改彈協奏曲,勃蘭登堡的六首一首接著一首。
但因為是協奏曲,只用鋼琴演奏顯得單調,賀關彈著彈著覺得沒意思,松開手想起身。
就在他站起身的瞬間,賀關聽到自己身後,有人退後了一步。
他連忙扭頭,發現樓冬藏就站在琴凳後面落地燈的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賀關:「……你什麽時候來的?」
樓冬藏的回答依然簡短:「剛到。」
他以前說話就很簡短,賀關知道,但當這種簡短意味著冷漠,賀關就開始難過。
賀關:「走路還是那麽沒聲音……」
樓冬藏:「你太吵了。」
賀關:「?」
你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我吵?
樓冬藏:「不要彈了,我要聾了。」
賀關:「……哦。」
樓冬藏自動把這個「哦」轉換成「好的」,不再和他攀談,問嶽叔:「管家,什麽時候吃飯?」
嶽叔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馬上好,你們先去坐。」
樓冬藏:「不用,我去樓上。」
賀關又楞了。
他今天一天楞住的次數比他穿書到昨天還要多。
為什麽連飯都不和自己吃了?
賀關心說你的喜歡是餵狗了嗎,現在連吃飯都要躲著。
他是什麽瘟疫?
還沒等他在心裏想好一個說辭,樓冬藏已經在嶽叔那裏拿到自己的飯,轉身去樓上。
但從廚房到樓梯這段路他走得很慢,似乎因為手裏拿著飯的原因,樓冬藏不能很好地找到方向。
賀關跟在後面,在他歪的時候踢了一下他的拖鞋。
樓冬藏在原地站住,兩秒之後說:「謝謝。」
賀關驚呆了。
這點事還要說謝謝?那之前那麽多……
賀關兀自沈浸在震驚裏,放任樓冬藏自己上樓。
他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反應還是去看樓冬藏,發現這人端得很穩。
樓冬藏嘴唇在動,似乎在數數。
賀關很快明白他在數什麽。
是樓梯的階數。
在賀關在的時候,他只要拉著賀關,賀關停他停就可以了。
賀關收回眼神,突然明白了很多人對他冷漠的原因。
只要看不到就好了,看不到就不會覺得樓冬藏過得不好。
看不到就可以當鴕鳥。
賀關跟著他上樓,剛上了兩階,被人叫停。
樓冬藏:「別跟過來了,賀關。」
賀關:「……為什麽。」
我現在連幫你的資格都沒有了?
樓冬藏:「太擠了。」
賀關像被釘在原地。
樓冬藏說那張兩個人一起用的桌子,和自己一起太擠了。
但賀關依然上了樓。
樓冬藏把飯菜放到小桌上。
賀關繞過他,徑直去了臥室。
他抱著自己的枕頭和衣服出來,經過樓冬藏飯桌,想說什麽,在原地站住,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站在樓冬藏的角度,這個方式可以說非常正確。
樓冬藏在脫敏。
賀關沒有答應他隱晦的表示,那麽他先一步把賀關推開。
賀關會感到尷尬,會疏遠,那麽他就先一步做了。
他主動把他們的關系掰回正常。
愛生恨,喜歡導致厭惡,不是沒有道理的。
賀關抱著衣服和抱枕停頓片刻,最終什麽都沒說,下了樓。
他把衣服放在鋼琴上,壓出一堆毫無意義的琴音,擡頭看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