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樓上的人沒有第二次說他吵。
樓冬藏吃完飯,嶽叔來拿碗碟。
嶽叔看樓冬藏坐在飯桌邊低頭,知道他在發呆,沒有打擾,只是拿起吃過的飯菜。
樓冬藏突兀地問:「我太強求了?」
即使眼盲,樓冬藏也一直是驕傲的。
讓他說出「強求」這兩個字,無異於他在挑戰自己的自尊。
嶽叔把碗疊放在一起,說:「他躲了你一下,你今天躲他幾次?說的那都是什麽話,這不是扯平了你還欠他的嗎。把歉道了。」
樓冬藏:「就這些?」
嶽叔:「那叔說你們既然這樣了,別繼續了?」
樓冬藏:「……不可能。」
嶽叔:「我不幹涉他,偶爾幹涉你。你過界他察覺不到。怎麽,騙了這麽久還不夠,現在還要拿捏他?」
樓冬藏:「……」
嶽叔:「以退為進可以。別讓他難過。」
樓冬藏:「不知道。」
嶽叔:「什麽?」
樓冬藏:「不知道什麽對他有用。這麽多天我見過他最劇烈的情緒波動就是和我生氣。沒別的方法。」
他只能用讓賀關生氣的方式讓賀關意識到,自己在他的領域裏重要。
嶽叔:「……凈出損招。」
樓冬藏擡頭:「叔,幫我。」
嶽叔:「………………」
原來在這等著他。
作者有話說:
五一勞動節快樂,勞動一下。
第42章 夏夜 別擔心,我追你。
晚飯過後, 賀關把一樓空置的一個房間收拾出來,自己睡。
收拾東西過程中嶽叔要來幫忙,被賀關回絕了。
賀關:「還以為叔去看他了。」
嶽叔:「剛回來。」
賀關扯平床單,點點頭, 什麽也沒說。
嶽叔:「不好奇他和我說了什麽嗎。」
賀關:「好奇, 但是不想問。」
嶽叔也點點頭。
兩個人打啞謎一樣說了兩句話, 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夏初夜裏, 再加上兩層樓, 樓下自然比較涼。
賀關靠在床頭拉了拉被子, 往外看,看到桂堂後面遠遠的景元池閃著波光。
外面突然有聲響。
賀關聽了兩分鐘,是樓冬藏半夜下來倒水。
對樓冬藏來說,白天和夜晚沒有分別, 因此之前一度睡不好。
賀關也是和他睡了幾天之後發現的, 只要自己回來晚,樓冬藏就會一直等。
因為賀關不在他睡不著。
現在顯然是沒睡著。
賀關坐在黑暗裏,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自己都還在找詞形容。
當然不是厭惡、或者討厭。
不然賀關在知道樓冬藏並非直男的那一天就會和他劃清界限, 也不會放任他們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可怎麽他什麽也沒幹, 就到現在這個情況了?
賀關沒打算出去看, 本以為樓冬藏喝完水就會走, 卻聽到他腳步一轉, 向自己房間來了。
賀關焦慮得當場從床上站了起來。
別進來,這會兒進來是要幹嘛啊。
而且樓冬藏怎麽會知道自己房間在哪個方向?
但樓冬藏好像就是知道。
賀關這間屋子正對著二樓主臥下方, 一樓陰涼, 就用來安置客人用了, 沒有住過人。
樓冬藏停在了他門口。
他應該不知道自己沒睡?
賀關站在床上, 僵硬地看向門口。
他原本以為樓冬藏還要告白, 都準備拿起床單捂住耳朵,等了好幾分鐘,卻什麽也沒聽見。
可樓冬藏也沒走。
因為賀關一直沒聽到腳步聲。
賀關在夜晚安靜到可以聽見窗外蚊蟲嗡鳴的環境裏躺在床上,心想。
怎麽不走呢。
待在他房間門口有什麽用,他也不會答應。
賀關工作了一天,很困,卻因為門口有人,他又犯賤地掛念,睡不著。
他看著天花板,沒轍地嘆了口氣。
剛看過手機,現在都兩點了,到底在這幹什麽,守靈嗎,他還沒死啊。
賀關光腳下地,在門外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擰開門。
他預料中,門外的人慌忙起身離開的情景沒有出現。
那人靠在門邊,睡著了。
賀關維持著站在門邊的姿勢,借著一點亮,看到樓冬藏蹲在他門邊,臉埋進胳膊裏,安靜得像只雛鳥。
一摸皮膚,冰涼。
他拿了一條毯子折返,蓋在他身上。
做完這些,賀關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抱臂蹲在他面前,把自己茫然的視線落在這片濃郁的夜色裏。
他不自覺地呢喃出聲。
「何苦呢。」
「要是那天沒這麽說不就好了,我還會你一起睡覺。」
睡著的人突然說:「不。」
賀關被嚇了一跳。
他被嚇得一個後仰,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你怎麽醒著?」
樓冬藏抓住身上的毛毯,防止它滑落,沒有多余的動作:「一直沒睡。」
賀關坐在地上緩過神,不太能接受兩個人都清醒著進行這種開門見山的談話,第一反應要去翻篇:「那你回去吧,我睡覺了。」
樓冬藏:「我還沒說完。」
賀關走去關門,動作匆忙。
樓冬藏及時擡手抓住了門框。
晚上,賀關又沒能看見他的動作,況且樓冬藏做事向來沒什麽聲音。
砰一聲,賀關關門沒關上,去摸有沒有什麽障礙物,摸到了樓冬藏冰涼的、被門擠了的手。
賀關:「……」
賀關:「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
樓冬藏:「疼。」
賀關:「別擋路。」
這下徹底睡不著了。
賀關打開燈往外走。
燈光大亮,也照亮兩人的面龐。
賀關嘴裏發苦,在想怎麽辦好。
看不見還能勉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現在看見樓冬藏的臉,賀關根本狠不下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