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關皺眉又看了一遍。
他視線過得很快,在找昨天敲衛生間門罵人的醉鬼。
那個人也很年輕,個子很高,賀關不可能認不出來,但是他沒找到。
賀關沈吟片刻:「說不定像我一樣暈船?」
年輕人苦笑:「……」
賀關也知道自己這個回答很荒謬,可他手裏這點線索,什麽都推不出來。
年輕人沒再說話,搖搖頭想離開,被賀關抓住了胳膊,這才發現他在發抖。
賀關:「你害怕?害怕什麽?」
年輕人:「賀先生,明天見,希望我明天能見到你吧。我們……您來的時候有請柬嗎?」
賀關:「沒有。」
年輕人:「可另一個廳裏的人有,還很詳細。」
賀關疑惑地看他一眼,被他拂開胳膊,鉆到甲板前方人擠人的區域躲開了。
虎鯨噴了幾次水後,在海裏翻了個身,擺動身體,沒入不見底的深海。
再加上夜色漸濃,天際線最後一抹光亮被黑色幔布吞沒,海上徹底黑下去。
甲板亮起燈,服務生布置桌椅,賀關看到昨天的服務生,上去喊住他問了一下:「你好,能不能給我勻點時間?」
服務生看到是賀關,把手裏僅剩的一個餐盤擺好,稍微走出兩步,問:「什麽事,先生?」
發覺聲音稍微大了點,他按住頸側裝置的某個位置,稍微調低音量,再出口,比剛才低了至少兩個度。
賀關笑了下:「像帶了個遙控器。」
服務生自己給自己打圓場:「是太奇怪了嗎?哈哈……」
賀關搖搖頭:「沒有,很酷。」
服務生真誠地笑了一下:「謝謝,還沒說您找我什麽事?」
賀關:「哦……是這樣……我這兩天在房間裏暈船,今天好不容易出來。想見見那天廁所門口那位客人,你當時也在,我左思右想總覺得過意不去,想和他道個歉。
那天應該是你送他回房間的?能不能告訴我他的門牌號,我好去拜訪一下。」
有一秒,賀關感覺服務生的表情是完全空白的。
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服務生很快回神,說:「不好意思,這兩天太忙,您不提我都把這件事忘了,那天不是我送那位客人回的房間。」
賀關:「不是你?可我明明記得……」
服務生打斷他:「先生,真的不是我,當時那位客人喝醉酒,再加上脾氣急躁,經理看他差點把我打傷,就在半路把客人帶走了,我不知道他把客人帶到更遠的衛生間,還是帶回了房間裏。」
賀關一笑:「是嗎,謝謝你告訴我。那我再問問別人,你們經理是哪位?他應該知道?」
服務生為難地說:「這……」
「是我。」
賀關身後,有人拄著拐杖趕來,那聲音賀關很熟悉,是樓英傑的手杖。
賀關放走被嚇得不輕的服務生,嘴甜地喊:「爸爸,晚上出來穿這麽少,冷不冷?」
樓英傑好笑地擺擺手:「行了,就你嘴甜。」
賀關:「爸,經理是怎麽回事,這條船是您的?」
樓英傑:「是,年輕時候不懂事,專門買了一條來旅遊,現在每年都開出來幾天。」
賀關笑了笑:「還得是爸爸。」
樓英傑:「你剛才攔住那個小乖幹什麽?」
小乖?
這麽親近的稱呼,樓英傑都沒這麽叫過樓冬藏。
樓冬藏已經是他最偏心的孩子了。
賀關:「是這樣,前兩天和另一個客人起了沖突,當時他在場,我就想問他是哪個客人,我去人家房間道個歉。」
樓英傑一撇嘴:「想法倒是很好,不過他要是都不認識你,你也沒必要去道歉,別上趕著掉樓家的身價。
」
賀關虛心點頭:「您說的是。」
樓英傑哼哼道:「怎麽沒見你那個女伴?前天不還黏在一起嗎?還專門帶過來氣我?」
賀關:「她暈船,呆在房間裏都難受,別說……」
樓英傑手杖一哆:「那怎麽行?暈船更要出來吹吹風,在屋子裏吐可不管用!你管老四倒是管用,到人家姑娘這就什麽也不會了?帶我去看看人家,船醫!」
幾句話的功夫,焦點已經從服務生不給賀關門牌號,轉到賀關身邊不見的女伴身上。
賀關鬥不過這老頭。
更何況他沒把握,他不知道現在池魚在不在房間裏,池魚回來的時間並不固定,萬一她現在沒在……
賀關心裏緊張,但表面上一點也不顯。
他不敢顯,只能走在前面,帶樓英傑和船醫向自己房間走。
船艙內,賓客的房間門口,腳步到處都是地毯,手杖在上面哆哆,全是悶響。
賀關手心稍微滲汗,收緊手指小心地用指腹蹭掉,一步步向房間邁進。
還有五步、四步、三步……
把腳步計數也無法放緩幾人行走的進程,賀關在房間門口站定,敲了敲門,說:「小魚,我家長輩要見你,我們進來了?」
屋裏沒人回應。
樓英傑疑惑地挑眉。
他眉毛稀疏,黑白間雜,粗放又不羈,此時抖動一下,明明疑惑的神色,卻像在發笑。
賀關打開門的同時,聽見一聲明顯的嘔吐聲。
幾人從外面進來,才看清屋內的景象。
窗戶大開,海風吹進室內,掃空悶熱的空氣。
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坐在床邊,抱著垃圾桶仍在嘔吐。
因為低頭,她一頭黑發淩亂散著,肩背用力,手指扣著垃圾桶邊緣,似乎在顫抖。
賀關一身冷汗被海風迎面吹來,冰涼了整個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