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直著背回頭,發現在滿眼笑意的雲昭,隨即放松下來將腦袋擱到前爪上。
屋外的雨沒有停,淅淅瀝瀝卷著草木的清香飄散。
尋陽在有節奏的輕撫下,漸漸有了些睡意,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屋內響起小狗的鼾聲,雲昭輸送完一次靈力後,轉頭看向旁邊一直閉目養神的敖煜。
似乎是察覺到了雲昭的視線,敖煜偏頭問他:「怎麼了?」
雲昭回想去先才長曉說的話,挪著身子過去湊在敖煜耳邊小聲詢問:「尋陽真的沒有辦法化形嗎?之前落雪不是也是貓崽,但都成功化形了啊。」
青年濕熱的吐息落在敖煜耳上,讓他的脖頸也不禁連著發燙。
敖煜瞥過去,見雲昭正目光如炬地盯著自己,似乎非要得到答案。
寬大的手掌拍在雲昭腦門上,雲昭吃痛地捂著額頭,委屈地嘟囔:「問你呢,拍我幹嘛?」
敖煜隨手端起桌案的茶杯飲了口茶,開口道:「落雪年紀小,只是空明疏於管教只知道一味用丹藥填補,讓他摸不清化形之法罷了。」
「至於這只狗……」敖煜瞥了一眼尋陽,「天生不足,難以修補。更何況被他的父兄早早放棄,此生想要修煉出人形已是難上加難,更不用說成為有神籍的仙人。若非他生在靈虛,放到下界,恐怕不過是任由修真者驅使的坐騎。」
「怎麼會如此……」雲昭聽得咂舌,他細細一想,忽然道:「你說他父兄放棄得早是什麼意思?是本來還有機會嗎?」
「嗯。」
敖煜仿佛已經見慣了這些事,聲音沒有一絲波瀾:「靈犬一族崇尚武力,期望後輩能夠突破成為吞天犬這樣具有神格的仙獸庇佑全族。
可惜數千年來沒有人成功。」
雲昭喃喃道:「那他們……」
對上雲昭疑惑茫然地眼神,敖煜不禁覺得自己的這位道侶有時候過於爛漫。
他只能繼續解釋道:「一族的資源有限,自然會留給資質更好的族人。至於尋陽這樣的……他們不會浪費一顆丹藥在他身上。哪怕他是族長次子。」
「恐怕他流落在外,也是他的父親默許的吧。就如同丟棄一件讓自己丟臉的垃圾一般。」
隨著最後一句話輕飄飄落下,敖煜將茶杯擱置,長睫落下一片陰影,掩去神色中的暗流洶湧。
敖煜靜靜地看著熟睡的尋陽,似乎透過他看見了過往種種。
鮮血淋漓的白龍墜入深海,沈重的水壓放任水流撕裂沖刷,殘留的□□帶著不甘與憤恨逐漸被冰冷的海水吞沒。
突然的沈默讓雲昭擡眼看去,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臉龐,逆著光讓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卻又感受此時小龍的淡淡的悲傷。
敖煜冰冷的手背多出一抹暖意,他偏頭看去,眼神不免帶了些許錯愕。
雲昭牽起他的手,嘴角蕩著彎彎的弧度:「你不要不開心,在玉鳴山有大家一起陪著你呢!啊,還有尋陽,我也會好好照顧他,說不定有一天他又能化形呢!壽命反正這麼長,急什麼急。」
敖煜被青年的笑晃花了眼,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傷未好全,心裏竟是撞得厲害。
他偏過頭,將手抽出來,臉上帶著些不屑:「我在玉鳴山自由自在,能不開心什麼?到是你的狗,既然留下了就好生看顧,別讓他弄壞我的家具。」
「知道了知道了……」
雲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撇撇嘴小聲嘟囔:「他又不是奶狗,怎麼會拿家具磨牙……」
說完趁著敖煜不註意摸了把他絲綢般的頭發,一溜煙躲進廚房裏準備做頓大餐。
敖煜看著雲昭笑嘻嘻地跑出門,擡手覆上剛才被摸過的那縷頭發,冷哼一聲也離開了房間。
……
尋陽睡了個飽,醒來時屋外的雨已經停了。
他起身抖抖毛,忽然發現面前有件花布小背心,看尺寸似乎是給自己的。
就在尋陽糾結時,烏木從貓爬架上的竹籃裏探出腦袋,打了個哈欠:「那是剛剛雲昭拿過來的,他說下雨天氣涼,你要出去就穿上。」
尋陽歡喜地在衣服上蹭蹭,自己伸頭將花襖小背心穿了起來,在烏木一言難盡的表情中慢慢走了出去。
雨後的玉鳴山滿山翠色,清新的空氣撫平了尋陽心中的不安與毛躁。
他試探性地在山林間小跑幾步,令人舒暢的靈氣縈繞其間,他越跑越快,在草叢間跳躍,在山石上翻爬。
直到他回程時撲了個空,從竹林的小土坡滾下來到一處湖泊邊。
清冽的湖水微波粼粼,翠竹雲影間更顯靜謐,銀白的巨龍臥在其間,如同翡翠上盤繞的玉帶。
尋陽呆楞地後退,一屁股跌撞在土坡前,飄搖落下的竹葉耷在小狗的腦袋上,顯得更加呆氣。
巨龍睜開獸瞳,淡金色的流光從狹長的眼中傾瀉而出。白光閃過,敖煜一身青衣從岸邊踱步而來。
敖煜居高臨下看著憨憨的靈犬,似乎是吃了幾頓飽飯,這只狗的精神好了許多,毛發枯黃卻很整齊,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呆楞地對自己對視。
修長的手指將小狗頭上的竹葉摘取,嫌棄的丟開,垂眼往下一看,視線被又紅又綠的花襖背心晃得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