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隨他穿過層層枝葉，來到島嶼最高處的花海，他舒展開手掌，在小腿高的花葉上輕輕拂過。

似乎是感覺到敖煜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雲昭擡眼瞧他：「為什麼帶我哪來這兒？」

敖煜沒有放開他的手，指腹在青年的手背輕輕摩挲，擡頭看向天幕之際的紫雲：「這裏離深淵之口很近，有些危險但也很漂亮，在離開龍域前我想帶你來看看。」

雲昭順著他的視線擡眼看向遠處天際。

墨藍的天空仿佛銀河傾瀉，搖曳而又神秘的紫光在雲層蔓延。

絢爛的光影在雲昭的眼中跳躍，他看得入神，耳邊傳來敖煜的聲音。

他突然說道：「這是我從深淵墜海的地方。」

「什麼？」雲昭微楞，回頭看他。

敖煜伸手輕輕地撫過青年的臉頰，轉身又往前走了幾步。

雲昭跟上去前，只見他的手心凝出幾縷淡金的光影，如同飄逸的綢帶在四周舞動，溫暖和煦如同春日朝陽。

波動的光影像是幾根搖晃的逗貓棒，在雲昭伸手想要觸碰時忽然急轉而下，蕩開周圍的花叢直直插入地下。

「誒！」雲昭驚呼一聲，地面開始微微震動。

一盞閃爍著金光的玉燈頂破土壤緩緩升起，四周縈繞的光點將雲昭的眼瞳仿佛也鍍上了一層漂亮的淡金色。

敖煜的玄色長袍被風拂過衣擺，垂下的白發也被光影暈得泛金，藏在發絲中歪歪斜斜的玉飾當啷輕響，那是雲昭替他系上的。

他垂下眼簾，擡手按在那盞玉燈的頂端，無形的光華從他手底往四周激蕩，長睫未掩的瞳孔在此刻濃郁得像是純金流沙。

「深淵之口就在雲層之上，有時累了會來這座島休息。」

敖煜靜靜地註視著玉燈，眼睫也被染上了溫暖的金光，只是神情裏的落寞看得讓雲昭心底泛起細密的酸脹。

無盡的廝殺換來四海的尊崇，有時立於無人之處，敖煜也會看著海底無數巨龍骸骨染上幾分悲涼。

他曾想過自己的結局，也許會接替龍主的職責延續榮譽，也或許是一直在此地駐守。

無論哪一種結局，他都不曾後悔。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早就如海底埋葬的先祖般從神壇隕落。

滿身傷痕歸於龍宮時換來的只有幾句零星的憐憫，那一瞬間如墜深淵，不禁自我嘲諷著耗費千年的守護仿佛不過是場笑話。

「敖煜……」雲昭開口，輕喚他的名字，夜風卷走那細微的聲音，一點一點消散。

可下一秒，敖煜卻擡眼望了過來，伸手將雲昭的手輕輕牽起，似遊蕩已久的信徒終於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神明，虔誠地在青年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從此地墜落，我開始厭惡深淵帶來的屈辱。」敖煜淡金的瞳孔裏被眼前的青年映滿，聲音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但一想到這是見到你的開始，便覺得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天幕之上紫光湧動，披著繁星灑落的光輝，敖煜淡金的眼瞳深邃得想像個漩渦，引得雲昭不自覺地靠了過去。

「我想一直陪著你。」雲昭踮腳，仰頭貼上小龍微涼的嘴唇，那雙淡金的眸子驟然一亮，像是花叢上漂浮的萬千光點，明亮而又熱烈的愛意毫不保留地湧向對方。

雲昭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被人一把擁入懷裏。

像是過了許久，敖煜的指腹擦去青年眼角不自覺暈出的淚痕，下巴擱在他發頂輕輕摩蹭：「你答應我了，不能食言。」

「嗯！」

雲昭仰頭看他，漫天的星光都落在青年眼中，讓敖煜克製不住地低頭輕輕在那雙明亮的眼上落下一吻。

此時，金光從玉燈周圍消散，雲昭偏頭看去，那些一個小小的貝殼寶匣從燈盞中浮出。

「這是什麼？」

敖煜屈起手指在貝殼上輕輕一扣，貝殼便顫巍巍地打開，瀉出幾縷瑩瑩白光。

「是我成年之時，在海底尋到的，按照傳統是要送給未來伴侶的禮物。」敖煜的耳根有些泛紅，偏頭避開雲昭的視線將貝殼裏圓潤的珍珠取出來。

「所以是要送給我？」雲昭非要探頭探腦地去看小龍，卻被他側身躲開視線。

敖煜把雲昭腰間的龍玉取下來，和那枚珍珠一起放在手中擺弄：「每一條龍都有自己伴生的仙山，本該在仙山中尋的，但玉鳴山的物產比起海域還是太少。」

雲昭聽到小龍輕聲解釋，腦中浮現出剛成年的白龍在海底四處翻找貝殼的模樣，頓時眉眼彎彎，笑得格外惹人喜愛。

那枚珍珠被敖煜鑲嵌在龍玉的吻部，重新系在雲昭的腰間。

雲昭用手輕輕摸著，淡色的光華在指尖浮現，引得他小聲驚呼。

「謝謝，我很喜歡。」雲昭拉著敖煜的手晃了晃，他想著敖煜說的話，恍然大悟，原來玉鳴山是敖煜的伴生仙山，怪不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敖煜同雲昭在島上逛了一圈，直到四周的海水不斷上湧著滿是寒氣的海霧，他才說道：「帶你回去吧。

」

雲昭點頭，但又想了想，說道：「我們回去前給敖箐打聲招呼吧？在龍宮時，他很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