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煜疑惑地接過信，打開一瞧，頓時僵在原地。

竹林被風吹得林葉颯颯作響，白發小童安靜地站在林中，手中的信紙被他捏成粉末隨風消散。

雲昭看著他整個人被籠罩在竹林的陰影間，沒有半分往日鋒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落寞得叫人心悸。

「出什麼事了嗎？」

雲昭忍不住上前詢問，手機輕輕搭在小龍肩頭。

「沒事。」敖煜垂著眼，尾巴安靜地耷拉在身後沒了動靜。

青年溫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敖煜淡色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將他搭在肩上的手撥開，小聲道：「即刻隨我去龍域吧，把你的龍玉藏好，別人問起就說是我新收的侍從。」

他仰起頭，淡金的眼瞳微微瞇起，倒是有幾分成年後的矜貴模樣：「要是給我添麻煩，我就把你丟去餵魚。」

「哇哦，好可怕。」

雲昭假裝害怕得退回一步，乖巧地點頭保證：「我會好好跟著你的，絕對一步都不離開！」

「倒也不用這樣……」

看著青年似乎被嚇壞了，信誓旦旦地沖自己保證，小龍偏過臉小聲嘟囔。

時候不早，當月色透著雲霧朦朧籠罩起山間時，敖煜擡手在湖面凝出一面水鏡，朝雲昭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便緩步走了進去。

雲昭連忙跟上，不小心踩到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來不及看，就被敖煜伸手拉到一邊。

小龍將自己的尾巴抱起來，氣沖沖道：「冒冒失失的，踩到我尾巴了！」

雲昭不好意思地道歉陪笑，哄了好一陣才見小龍臉色稍緩。

他無奈嘆了口氣，這祖宗，小時候的脾氣忽好忽壞可真夠難伺候的。

由於之前來過龍域，雲昭對珍奇的海景不算驚詫，低眉順眼地當個侍從跟著敖煜身後。

他的余光左右打量著，金碧輝煌的龍宮裏仿佛比之前看見的要熱鬧許多。

許多頭有龍角的族人都聚集在龍主的那座宮室之外，雲昭猜測著那些就是龍族分支的族人們吧。

敖煜本是在長廊間走著，不經意間瞥見雲昭朝四處張望偷瞄的模樣，以為他是在找尋那個不著調的戀人。

「你現在先別亂看，等待會人齊了再找也不遲。」

敖煜停下腳步，不爽地擡眼看他，心底說不上來的毛躁。

雲昭本來也不是在找人，當即摸摸小龍的頭笑道：「知道了。」

敖煜依舊拍開他的手，重新轉身朝前走。

越往前走，族人便越多，三五人簇擁在一群朝著敖煜的方向議論。

「是他嗎？不是說天生神格嗎？怎麼連尾巴都收不起來啊？」

「誰知道呢，說不定擁有神格的消息是他那個獨角爹傳出來的，不然怎麼坐得穩自己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的叔伯死的死傷得傷，那裏還輪得到他爹當龍主……他自己還也是……只剩下……」

雲昭蹙眉，尋聲看去，發現是幾個半大的龍族少年在議論，眼神毫無敬意的打量著敖煜。

他們察覺到雲昭的視線，冷聲呵斥：「你這個侍從好不懂規矩，誰準許你擡頭直視主人的！」

他們的聲音不大，又想故意給敖煜難堪，當即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還未走近，銀白的龍尾高高揚起不留余力地橫掃過去，掀起不小的威壓。

「唔！」

兩個挑釁的少年猝不及防地被拍甩在珊瑚叢裏，身上被龍尾上尖利的鱗片劃拉出大大小小的血痕。

敖煜站在廊下一臉平靜地註視著他們，直到看得兩人咳著血狼狽地跪下身行禮，才慢悠悠地帶著雲昭離開。

這一路上，雲昭明顯發現小龍更加沈默，挺直身板走在前面，神情冷傲得不像個孩子。

行至宮室殿門口，敖煜隨那些族人們一起進入殿內，來到了那棵巨大的金葉銀杏面前。

而龍主也一臉平靜地註視著玉璧中的銀藍池水，見到敖煜後，擡手讓他站在自己身邊。

「在這裏等我。」

敖煜讓雲昭隨其他侍從一起站在殿中玉龍盤繞的柱子前，自己朝著龍主走過去，其余的族人推開幾步，恭敬地為他讓出一條路。

待到所有人到齊站定後，殿門再一次打開，幾位身著鎧甲的蛇尾靈侍擡著一個箱子進來，緩步走到龍主面前。

所有人在一瞬間都變得沈默。

龍主的手在箱面上輕輕摩挲，緩緩呼出一口氣，將箱子打開。

瑩瑩光芒似明珠乍現，照亮整個宮室。

雲昭的瞳孔瞬間放大，箱子裏的是一架巨大的龍角！

那樣的珍貴之物被靈侍擡起，在龍主的示意下放入玉池中，任由銀藍的池水將龍角吞沒，而在龍角消散的瞬間，金葉銀杏的枝葉光芒更盛，似有低低的龍吟響起，為這場沈默的儀式蒙上一層無言的悲憫。

直到龍吟消散，周圍的族人們才緩緩退去，龍主似乎很忙，領著靈侍們離開，徒留敖煜小小的一只站在原地。

他低著頭，尾巴無力地耷拉在身後，孤零零地站在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青年身上的淡香拂來，敖煜沒有回頭，只是低聲說道：「這是我最後一位姐姐，她沒有抵禦過深淵的妖氣，反噬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