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下去吧。」

敖煜揮退了那些侍女，拉著雲昭進了屋。

雲昭擡頭向四周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玉石鋪地, 金簾浮動，擺滿竹卷玉簡的書架立在一側, 橫擋著的紫檀屏風上瑞鳥翩然靈動, 花木奇姿清雅。

看來敖煜的品味從小到大都很好啊……

雲昭正感嘆著, 直到被小龍拉到一處巨大的貝殼床前, 青金色的貝殼表面鍍滿一層淡淡的光澤, 裏面的墊子又厚又軟，枕頭旁還擺著幾只龍形玩偶……

「咦？」

雲昭好奇地拿起玩偶捏了捏，裏面塞滿了棉花，摸起來還有回彈，比當初給落雪買的小兔玩偶的質量還要好。

「這是你的陪睡玩偶嗎？」雲昭拿著玩偶在小龍面前晃晃。

敖煜見青年笑得揶揄，冷哼一聲踮起腳奪過來：「不要亂碰！」

「這是我小時候的東西，忘記丟掉而已！」敖煜的尾巴尖卷成一團，像是聲音大些就給自己增添了幾分底氣，「現在我以前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他擡頭緊緊地盯著雲昭，勢必要用眼神展示言語中的真實性。

對視幾息後，雲昭風輕雲淡地聳聳肩：「哦。」你現在也是小時候嘛……

「……」

敖煜強調：「我現在真的不喜歡這些幼稚的玩偶了。」

雲昭也是認真地點點頭：「嗯，我信你。」才怪。

敖煜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狐疑地看了青年幾眼，卻又挑不出毛病。

他只能脫掉衣袍搭在衣架上，噠噠噠地又跑到床邊一板一眼地蓋好被子躺下，沖著雲昭說道：「我要睡一會兒，你可以去外面的軟榻休息，如果無聊也可以去看那些竹卷。」

總之就是幹什麼都行，就是不能亂跑出去。

雲昭點點頭，坐在床邊撐著臉問他：「要唱點兒曲子哄你睡嗎？」

「不要！」敖煜冷哼一聲，覺得這個山靈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撇撇嘴卷起被子側身背對著雲昭。

雲昭笑了笑，伸手有節奏地在被子裏的那一小團身上輕拍，無名的小調從他嘴裏哼出，在空蕩冰冷的華麗宮室間回蕩。

雲昭感受著手下的身子逐漸放松，淺淺的呼吸聲從被窩裏發出。

他偏頭看去，不由一笑。

那些玩偶要自我證明不再幼稚的小龍全部踢到床腳，可憐地堆在一起。

然而，長長的龍尾卻蜷縮起來，被他不由自主地抱進懷裏，柔軟的臉蛋時不時地還要貼在冰涼的龍鱗上蹭蹭，手心裏還握著自己尾巴尖的毛毛。

雲昭看得滿是得趣，直到系統輕咳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問道：「現在敖煜已經睡熟了，可以進行凈化了吧？」

系統似乎進行了一番檢測，過了好一陣才回道：「可以了。」

「好嘞。」

得了系統回答，雲昭放松了些。

他挽起袖子輕輕地把手放在小龍心口處的那團黑氣上，溫暖的靈力極其輕柔地從指尖流轉進去。

在碰觸到黑氣的那一剎那，雲昭覺得分出的那縷靈力瞬間化作一張蛛網，激動地捕捉吞噬著那股屬於深淵的氣息。

眩暈感湧上太陽穴，雲昭的額間布滿薄汗，心中更是狂跳不止。他必須在不弄醒敖煜的同時將他體內殘余的黑氣消除幹凈，這讓他不得不比從前的尋常質量更加小心。

但那些黑氣仿佛紮根已久，狡猾地向要在小龍心口亂竄，雲昭迫不得已，只能停下動作，等到黑氣重新歸於平靜後繼續凈化。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雲昭的後背被汗染濕，見到最後一絲黑氣被自己的靈力吞噬也不敢放松。

他擰著眉又仔細地在敖煜全身搜尋了一遍，才算長舒一口氣。

「總算好了。」

雲昭收回手，並沒有絲毫靈力耗空的酸痛，腦中的眩暈感逐漸消散。

「呼……」

他捂著頭松了口氣，正要詢問系統算不算成功，然而一道白光至眼前閃過，所有的景象瞬間朦朧如波瀾的水面。

【警告！警告！目標對象已蘇醒！】

【目前失控值達50%，請宿主繼續凈化！】

「什麼！」

雲昭驚訝出聲：「不是已經凈化完了嗎？」

然而，還不等系統回答，眼前的朦朧的景象凝結成冰，在一聲激昂暴烈的龍吟之下，皸裂成無數碎片。

雲昭慌忙站起身，四周的一切都如被砸碎的玻璃鏡面般破碎剝離，再一眨眼，他發現自己站在被海浪拍打的礁石之上。

紫黑的雲層壓地很低，裏面傳來的一陣陣嘶吼震得雲昭耳膜發疼。

系統急道：【幻境不止一層，你得繼續凈化，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雲昭著急地四處張望敖煜的身影，如今的景象可不是他的幼崽期。

四面洶湧的海浪藍得發黑，卷起一層層高樓般的海幕再狠狠拍下，如同吞噬萬物的巨口。

電閃雷鳴間，大雨傾盆而下，紫黑的雲層破開一個洞口，隱約可見裏面密密麻麻的猩紅妖瞳。

「吼——」

痛苦的龍吟響徹雲霄，雲昭擡頭看去，就見銀白的巨龍渾身染血，如玉的鱗片破碎撒落海面。

尖利彎曲的龍爪滴著黑紅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深淵裏的妖物留下的。

即便一身血汙，但白龍一次次地絞殺著從洞口湧出的妖物，下方的海面被染得墨紅一片，如同炸開的妖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