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周洛陽也說不好。
酒意上臉,余健強先是滔滔不絕,朝周洛陽大談了一番自己是怎麼白手起家的,就像面試一般,盤問了周洛陽不少問題,問得最多的,是他將來如何打算,最后點了支煙,在包間里云霧繚繞,拈著煙,翹著中指遙點了下周洛陽。
“大哥我就開門見山一點,”余健強說,“我做人就是這樣,說得不好聽,小弟你可別見怪。”
周洛陽咳了幾聲,勉強笑道:“怎麼會?”
余健強說:“你現在應該挺缺錢吧?”
周洛陽認真答道:“嗯,下個月的生活費還不知道從哪兒來呢。”
余健強:“腳踏實地,別再想你爺爺留下的店了,認真找份工作才是正經事。”
周洛陽點點頭,余健強說:“你們讀書人都傲氣,這麼說不知道合適不合適,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挺精神,笑笑的,人也是個善良人,不知社會兇險。”
周洛陽:“呃……”
余健強:“知道你不好意思開口,我來提吧,一個月給你一萬二,你去租個房子,空了我來找你,一周兩到三次……”
周洛陽:“唔……”
周洛陽心想,這意思看來是想用每月一萬二的價格來包養我了,怎麼找合伙找到一半,變成相親了?回去得揍介紹人一頓。
但他涵養還是很好,沒有起身就走。
想了半天,周洛陽情真意切地說:“哥哥,那我是做攻還是做受呢?”
余健強:“……”
“做受的話,”周洛陽為難道,“這一個月一萬二,好像有點少啊。”
余健強拿錢羞辱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周洛陽還是第一個朝他還價的,當場就被噎住了,愣了幾秒后忽然大笑起來,笑過后道:“你這小子有點意思。
”
周洛陽又假裝好奇道:“不知道現在的行情是什麼?我記得去年本科生被包養,一個月也有兩萬啊。”
余健強笑吟吟打量周洛陽,臉上已有少許醉意,說:“行,漫天要價,落地還錢,那你說多少?”
周洛陽正色說:“我可是碩士生,再怎麼也得加個四千吧。”
余健強看出周洛陽在嘲諷自己了,卻沒有生氣,云淡風輕地說:“那就一萬六,你回去考慮下?”
周洛陽從對方提出“一萬二”的時候就知道今天的見面是浪費時間了,但本著禮貌,還是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是忍不住又隱約嘆了口氣。
余健強叫人來結賬,再給司機打電話,準備走人了,臨走前又好勝心發作,在這二十來歲的小年輕嘲諷的笑容面前,怒氣不得宣泄,忍不住又說了句。
“要錢,就自己掙,”余健強輕描淡寫地說,“與你非親非故,這世上不會有人來替你還錢,何況你也沒到這品相。”
“正在掙,不勞費心了,東西還沒吃完,余總不打包嗎?”周洛陽笑道,“太浪費了吧,完全可以帶回家喂狗的,白手起家的奧義是什麼?就是開源節流,對吧?”
余健強:“……”
余健強不知為何,有點想動手打他。
“余總,改天見!”
周洛陽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是拉開包廂門,走了出去。
然則就在這一刻,外頭同時進來了一個人,周洛陽猝不及防,一步剎不住,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一個膚色白皙、身材高挑修長的男人,拿著結賬后的發票,遞給余健強。
周洛陽馬上道歉,退后半步,與那男助理對視,一瞬間愣住了。
“幫他打一下包回家喂狗,再送他回去。
”余健強甚至不看周洛陽,朝那男助理吩咐道,從他倆身邊揚長而去。
剩下包間內的小小世界,一片寂靜。
男人穿著一身筆挺西裝,戴著墨鏡,站在包間門口,臉龐瘦削,眉毛猶如濃黑,臉上帶著一道觸目驚心的疤,從臉頰橫過鼻梁,猶如在高挺英氣的鼻梁上被人斬了一刀般。
那道疤在包廂的燈光下,顯得尤其清晰。
“打包?”男人深沉的聲音道。
“杜景?!”周洛陽當場震驚了,喃喃道,“怎麼是你?”
周洛陽不受控制地朝那助理走了半步,想抬手拉他,或是拍拍他,手一抬起來,卻又停下了動作。男人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畢竟自己的臉,標志性實在太強了,否認也沒有多大意義。
服務生進來給菜打包,周洛陽與杜景就這麼面對面站著,時光仿佛在他們身前凝固了。
接著,周洛陽想伸手去摘杜景的墨鏡,杜景卻見他抬手,自己率先摘了下來。
“你是那家伙的助理?”周洛陽已經傻了,上下打量杜景,說,“不至于吧!”
杜景沒有回答,視線別過周洛陽的雙眼,看著服務生給菜打包。
“養狗了?”杜景忽然問。
周洛陽沒有回答,說道:“退學以后,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了,這些年你都去了哪兒?”
杜景接過打包的紙袋,戴上墨鏡,率先推門出去,周洛陽快步追了上去,一時心中涌起無數往事,看著杜景的背影,那些往事猶如碎片般,在華燈初上的街前又一瞬間涌了出來。
“車停在什麼地方?”杜景說。
“找個地方喝兩杯?”周洛陽道。
兩人重逢后都在自說自話,直到此刻,杜景才終于正式回答了周洛陽。
“不去,有事。”
杜景站在路邊,把打包的紙袋遞給周洛陽,周洛陽卻不接,說:“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