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景:“你多久沒睡了,半點不困?”
周洛陽答道:“你不也連著好幾天沒睡,你也不困。”
“我有病,你沒有。”杜景簡單地答道。
周洛陽說:“你想送我回家,再去跟蹤余健強。”
杜景打方向盤,轉彎,沒有回答。
周洛陽:“我陪你吧,先在車上睡會兒,到了叫我。”
杜景還是沒有回答。
周洛陽最后說:“西裝挺合身。”
“公司發的,襯衣鞋襪都是。”杜景聽出了周洛陽的弦外之音,答道,“還是單身,沒有去禍害人。”
“好的。”
周洛陽閉上眼睛,倚在車窗側,答道。
第7章 現在
車停在宛市郊區,一處開發中的工地外,死氣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杜景本想讓周洛陽在車上繼續睡,關車門那一下卻把他吵醒了。
周洛陽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看著杜景,眼神里帶著少許煩躁。杜景只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棄單刀赴會的打算,帶著周洛陽繞過工地。
“怎麼知道是在這里?”周洛陽發現自己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杜景答道:“新聞。”
“這是你們公司開發的項目?”周洛陽問。
杜景答道:“買麼?給你八折。”
周洛陽說:“爛尾樓還要八折,怎麼不去搶。”
杜景有點意外:“你都知道了?”
周洛陽答道:“看這環境像。”
一排排用集裝箱改造的工人宿舍沒有亮燈,推車橫七豎八地擱在一旁。
杜景沒敢坐工地電梯,怕聲音驚動人,沿著腳手架內部澆筑好的水泥樓梯走上去。萬籟俱寂,風嗚嗚地吹著,天上下起了小雨。
“余健強有富茂地產百分之十六的股份,”杜景低聲說,“我懷疑他與兩起命案有關……走這邊。”
周洛陽沒有追問杜景為什麼要查余健強,目前的信息已經足夠他判斷出許多事了:杜景也許是在余健強公司里當臥底,搜集某些重要的資料。
“哪兩起?”周洛陽問。
杜景說:“第一起,他結婚對象的自殺案。十九年前,他靠岳父的資產發家,娶了一個廢品收購中心老板的女兒。”
“聽過,”周洛陽答道,“他口中的‘大哥’。”
“結婚九年后,原配妻子因抑郁癥,服下大量安眠藥而自殺,”杜景說,“夫妻財產被他繼承。”
“嗯。”
杜景伸出手,以未戴手套的左手牽住周洛陽,一面小心地走上沒有護欄的樓梯,一面抬頭看,根據夜晚微弱的天光,判斷余健強的蹤影。
“得到岳父的資本后,慢慢發家,政策風口上,與兩名合伙人做起了房地產,公司賬務有許多不干凈的地方。之后資金周轉出了問題,急需上市,開始融資。但融資目標,與其中一名叫作王克的合伙人理念不合,王克知道許多有關賬目的秘密,余健強認了個慫,識趣地暫緩了上市。”
“但六個月后,也即是去年年初,王克包養了一個情人,在東山區租了套房。被情人的男朋友找上門,雙方動起手,王克被當場掐死。”
周洛陽:“你懷疑是余健強布置的這一切?”
杜景避而不答:“王克死后,余健強重啟了融資上市計劃。”
“第幾層了?”
“還早,”杜景抬頭望向樓頂,答道,“累了就歇會兒,時間還很多。”
“案犯呢?”周洛陽倚在一根方形水泥柱旁,問道。
“跑了,”杜景說,“最后一次得到消息,去了巴布亞新幾內亞,抓不到。尸體被他們藏在出租房的冰箱里,過了一個多月才被發現。”
周洛陽說:“這不合理,公司董事這麼重要的職位,怎麼會在消失一個月后才被發現?”
杜景以手指扯開少許腳手架上的綠紗望出去,答道:“王克后期已經很少管公司的事,大部分時間都當甩手掌柜,四處旅游。
經常與余健強單線聯系,情人拿著他的手機與公司、家人發發消息,理論上余健強沒有發現,勉強說得過去,實際上就見仁見智了。”
周洛陽:“所以你懷疑他先弄死了自己的結發妻子,又順手搞死了一名合伙人。”
杜景說:“這兩名合伙人,都曾是他岳父的后輩,這確實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為什麼接手了這個案子?”周洛陽問,“因為十幾年前,他得抑郁癥的老婆麼?”
杜景沒有回答,不過黑暗里,周洛陽能感覺到他在遲疑。
“休息完就繼續走吧。”
最后,杜景說道。
爛尾樓還沒有封頂,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周洛陽剛氣喘吁吁地爬上二十六層樓梯,便被杜景有力的手拉住,兩人藏身于二十六層與二十七層之間的樓梯下。
余健強已經到了。
周洛陽透過木板的間隙,朝頂上望去,杜景輕輕地擺了下手。
“什麼也不要做。”杜景極低聲說,單膝跪地,一手摟著周洛陽的肩膀,掏出錄音筆,打開。
周洛陽于地上盤膝而坐。
“不說點什麼?”杜景湊近周洛陽的耳朵,氣息十分接近。
周洛陽示意你不是在錄音麼?杜景答道:“回去我可以擦除。”
周洛陽輕輕擺手,他還有許多話想問,但他知道杜景也不想瞞著自己,事實上能與他在闊別多年后重逢,周洛陽已十分高興。三年后的他,已經比曾經收斂多了,原因無他,杜景的心思非常敏感,萬一再來一次,周洛陽恐怕把他嚇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