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周里,樂遙已經學會在無人照顧的情況下洗澡了。
他先撐著浴缸邊上,將腿挪過去,再按著洗手盆,慢慢地和衣滑進浴缸里。拉上浴簾后,才開始脫衣服,再把衣服拿出來,放在浴缸外的凳子上。
“做得很好。”周洛陽由衷的夸獎道:“學校教的?”
“嗯。”
浴簾內響起水聲。
“這禮拜每天你都洗澡嗎?”
“有時一天一次,有時兩天一次,亞倫一般在浴室外等我。”
“相處得怎麼樣?”
“我感覺他挺喜歡我。”
“你呢?”周洛陽問。
樂遙在浴簾后想了想,說:“我也很喜歡他,他像你一樣,有種責任感。”
周洛陽心里清楚,男生內心總會有種保護欲,想照顧比自己弱小的人,且在許多場合選擇主動承擔責任,哪怕責任與自己毫無關系。
這欲望與生俱來,銘刻在地球上演化了數億年的基因里。就像當初他與杜景初識一般,他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他。
“書念得怎麼樣?”周洛陽又問,并到客廳里去整理樂遙帶回來的衣服與書本。
樂遙在浴室里答了,學業反而成為了最不需要擔心的事,他向來很有天賦,喜歡物理學。周洛陽也非常贊成,以后讀書科研的話,不用與社會打太多的交道。
周洛陽剛整理好東西,樂遙卻已從浴室里換好衣服出來了——他把浴巾放在浴缸里墊上,擦干身體,再慢慢地穿好了衣服,坐在輪椅上,開始吹頭發。
“很好。”周洛陽鼻子忽然發酸,說:“這很好,樂遙。”
樂遙看著哥哥,正想說點什麼時,門鈴卻響了,周洛陽開門,猝不及防看見了杜景。
杜景:“……”
周洛陽:“你……怎麼過來也不給我發個消息?”
杜景打量周洛陽,說:“無論我什麼時候上門,你都會為我開門。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周洛陽:“………………”
“嗨。”杜景摘下墨鏡,看著樂遙。
“嗨。”樂遙朝杜景笑道:“正等你出去吃飯呢。”
杜景把一個蛋糕放在茶幾上,到沙發前坐下,問:“學校生活過得如何?”
“這位老爺,您能不能高抬貴腳,脫一下皮鞋?”周洛陽和顏悅色地說。
樂遙答道:“室友很照顧我。”
杜景朝周洛陽說:“昨晚睡覺時不小心把腰扭了,沒法彎腰,過來一會兒,馬上就走了。”
周洛陽拿了拖鞋過來,坐在茶幾上,躬身解杜景的鞋帶,給他換了鞋。
“我的?”杜景看了眼拖鞋。
“是的。”周洛陽生硬地回答道,同時希望杜景別在弟弟面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特地多打量他幾眼,只不知道他的病情是否穩定了些。
一時三人都沒有說話,樂遙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我來切蛋糕吧,有什麼要慶祝的嗎?”
“慶祝你開學第一周順利。”杜景說:“這個理由怎麼樣?”
周洛陽卻知道杜景一定有話說,只是當著樂遙的面不方便。果然,他看了一會兒手機后,找來遙控器,單手把遙控器在掌中靈巧地翻了幾圈,按下開電視鍵,把手機里的視頻投到了電視上。
“……百強地產商暴雷,今日上午,該公司總經理余某涉多宗經濟犯罪,與其施工安全問題,遭到刑事拘留……”
視頻里,當事人被刑警拷出公司大門,門牌與當事人的臉都打了馬賽克,但周洛陽一眼就辨認出,那是余健強。
“……購買其樓盤的業主通過法律手段進行維權……”
余健強被抓,罪狀之一是“施工安全”,這麼看來,連夜跑路的吳興平應當也被抓了回來,口供如何就不知道了,接著短視頻新聞轉向主持人對樓市的評論,提醒買房需擦亮雙眼等等。
“你買了他家的房子嗎?”樂遙好奇問道。
杜景說:“沒有,我是舔狗,舔狗不得house,所以舔狗買不起房子。”
樂遙哈哈笑了起來,周洛陽嘴角抽搐,擔心杜景在其中所扮演的臥底角色,與吳興平還有現金往來,不知道會不會有所牽涉。但想來既然是公司的任務,老板理應為他擺平才對。
杜景滑了下視頻,讓周洛陽看第二段視頻。
內容是在南京、杭州、宛市三地聯合執法,開展的專項掃黑除惡,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新聞沒有對犯罪團伙的性質進行通報,也沒有提及犯罪人,藏身地點等,只特別提了一句“根據群眾舉報”。
攝像鏡頭對準了一輛車,車牌號打了馬賽克,警方負責人在車后接受簡單采訪,那輛車周洛陽卻是認得的,他與杜景在后備箱里擠了將近五個小時。
“掃黑除惡,不忘初心。”周洛陽說:“挺好。”
“吃蛋糕。”杜景接過刀,切成四等份,一人分了一份,周洛陽看著多出來那份,兩人異口同聲說:“敬方小洲。”
樂遙:“???”
杜景:“這是我們的一個儀式,人總要有點儀式感。”
周洛陽:“一個懷恨在心的儀式。”
蛋糕非常好吃,但周洛陽不想在飯前多吃,杜景卻津津有味,把他的那一份吃完了,末了又說:“記得把剩下的快遞給他。”
“你夠了。”周洛陽終于忍無可忍:“這個梗要說到什麼時候?”
杜景拿了西服,說:“陪我出去一趟,兩個小時后回來接樂遙一起吃飯。
”
“改天可以麼?”周洛陽認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