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骰子停下時,周洛陽剛好投中了杜景。
“喲——”方洲笑道,“一個也沒跑掉,到你了。”
周洛陽最開始也猜測過,對杜景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會是誰。他覺得不會是自己,但他不介意。
說不介意,內心應當還是有點失望,周洛陽忍不住開始想以前從未想過的一個問題,重新思考他與杜景的關系。
他們有一天會分開嗎?是不是念完這四年大學,彼此就會像所有的大學室友一般,從今往后分道揚鑣?感情好的話,頂多偶爾打打電話,互相關懷一番,結婚時通知杜景來給他當伴郎,漸行漸遠,如同陌路……
“這個人是周洛陽。”杜景的聲音打斷了周洛陽的出神,他抬起頭,稍稍側頭,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杜景。
“周洛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杜景認真地說,“曾經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這實在不亞于告白的情話,周洛陽也沒想到,杜景居然會正兒八經地,連著話題也一起復述出來,哪怕是同性之間,說起這樣的情話來也實在讓人受不了。
“哇”的一聲,眾人的情緒都炸了,帶著酒意大喊起來。
方洲馬上就不淡定了,當場吃醋了,說道:“你什麼意思!洛陽是我的!”
杜景:“是我的。”
方洲:“是我的!”
“是我的。”杜景朝方洲認真地重申了一次。
方洲有點失態了:“我們從幼兒園就認識了!整整十四年!”
眾人哄笑,方洲的男朋友馬上道:“親一個!”
周洛陽滿臉通紅,大伙兒都沒想到,在這個春夜里,居然是兩個直男之間的友情,肆無忌憚地打起了直球。
“親一個!”另一名女生馬上道。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一個!親一個——”
那夜周洛陽說出的“真心話”,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無法分辨是否出自真心。但人在無意識下,不經思索所說的話,往往才是潛意識之海中扎根的真相。
但真正認識自己、了解自己,實在太難了,這個過程也太久了。
那個春夜里,周洛陽在“親一個”的起哄與大笑中,搭著杜景肩膀,把他強行拉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就像多年后,搬家的這天晚上,杜景親了周洛陽一般。
金酒苦味的酒氣,與朗姆酒帶著甜味的氣息,滔滔不絕,淌過璀璨的燈火夜色,匯入了奔騰不止的時間之河。
第29章 現在
周洛陽睜著微醉的眼睛, 看著杜景出神。
杜景神色鎮定, 那個吻仿佛只是出于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 也是對周洛陽眾多復雜念頭的一個簡單回應。
聲響傳來,樂遙的房門被打開,杜景馬上從沙發上起來, 改而坐在一旁。
樂遙看著兩人,氣氛十分奇怪,周洛陽躺在沙發上, 杜景坐在一旁, 大家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周洛陽說。
樂遙并不清楚先前發生了什麼,只將它當作某個正在進行的話題, 因自己出現,而被截斷帶來的沉默。
樂遙說:“哥哥, 我從學校帶回來的行李在哪里?”
周洛陽起身去給他拿行李箱。
“我去洗澡。”杜景說。
周洛陽嗯了聲,順便去給杜景拿換洗衣服。
“你們還學鋼琴嗎?”周洛陽看了眼樂遙的琴譜, 決定陪他一會兒,說說話。
樂遙輕松地說:“以前在家里學過,音樂選修我就報了。
”
周洛陽心里很難過, 樂遙在父親與繼母的家中, 條件向來得天獨厚,無憂無慮,但就在那場車禍后,人生一夜間變得截然不同,跟著自己開始吃苦。
“過幾天給你買個鋼琴, ”周洛陽說,“回家可以練。”
“別買了,”樂遙馬上說,“不常用,而且就算二手也很貴。”
周洛陽檢查樂遙的功課,近一個月里,每門課程都是A+,繼母曾經在他的身上傾注了極大的心力,學習向來不用人操心。
“家里的賬單都是杜景在付嗎?”樂遙還習慣性地在用日文的語言習慣。
周洛陽說:“很快就有改善了,相信我。”
他知道樂遙背負身為兄長的他的恩情,已經是很重的負擔,更別說家里又來了一名陌生人。杜景與周洛陽感情再深,卻也不干樂遙什麼事。
“樂遙,”周洛陽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樂遙馬上否認,說,“沒有,怎麼這麼說?”
周洛陽坐到床邊,拉過輪椅,與樂遙面對面,說:“樂遙,你的學費、生活費,開銷都是在用爸爸的遺產,你沒有欠誰的。”
樂遙笑著說:“我從來沒這麼想,只是覺得你太辛苦了。”
周洛陽說:“我很好啊,你實在不必擔心。”
樂遙說:“爸爸的遺產,其實不剩下多少了是嗎?”
周洛陽認真道:“就是在你名下的那些,和先前說的一樣。”
把樂遙接回來時,兩兄弟認真地溝通過一次,父親的遺產外加兩人的身亡保險,不算豐厚,只能勉強認為還行。
畢竟周父在東京需要維持一家人的花銷,積蓄不算多,因經濟環境問題,小公司還有外債。這筆遺產在樂遙進ICU,治病過程中花費了不少,周洛陽也震驚于日本醫院昂貴的醫藥費。
保險所有的賠付,清除掉生前債務,再扣去遺產稅后,周洛陽放棄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遺產,改而全讓樂遙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