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有先前的壞印象在,和紀真宜重新搞好關系挺困難的,但紀真宜不知道是不記得還是不在乎,第二天就對他的示好毫無芥蒂地照盤全收,沒過兩天就勾肩搭背成哥們了。
但紀真宜還是不太愛說話,他喜歡窩在墻角玩手機,沒心沒肺的樣子像只自得其樂的地鼠,偶爾外面動靜大了才探頭出來看看。
董元柏學畫晚,底子相對弱一些,對素描尤其惱火。他下了苦工練素描,一點長進沒有,煩得他焦頭爛額。
偏偏這些老師給的建議都還不重樣,這個說陰影太暗了那個又說太亮了,這他媽到底該聽誰的?
他沒想到紀真宜會察覺,還來指導他,或許說開導更恰當。
“光影,排線,體積都不是死的,不用真就非得按一套步驟來,平常練的時候找適合自己的技巧,你畫得順的就是適合你的。
也不用每一張畫都花那麼多工夫,畫不過來的,你完成這麼大量的練習本身就很厲害了。政治里不都學了嗎,什麼量變會引起質變,你自己沒有發現,其實偷偷進步了。”
因為本身擅長素描的關系,所以紀真宜講起來格外氣定神閑,不是刻板的說教,循循善誘,笑意是淺淡的,自有一種低沉溫柔。
董元柏想,紀真宜要是用這種神態語氣拉他進傳銷,他估計也得義無反顧地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后門被推開了,有人站在門口,叫了紀真宜的名字。
這人一進來這灰沉死氣的畫室大班都變得金碧輝煌、蓬蓽生光了,一大半的視線被他聚過去。
董元柏不得不承認,就算以他純男性的眼光看,這都絕對是個萬里難挑一的長相。
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清秀,說英俊又過于硬朗,蕭蕭肅肅,修頎高瘦,是自成一派的清貴俊美。
紀真宜被甜得七葷八素,捧著謝橋的臉推遠,“小橋別這麼看哥哥,我心臟有點受不住。”
“眼鏡怎麼都起霧了,冷不冷?進來進來。”紀真宜扯著謝橋的袖子,“今天怎麼戴著眼鏡?”
急著跑過來,忘了摘。
謝橋想了個討巧的回答,“不好看嗎?”
紀真宜迎著教室里各束艷羨的打量,把他帶到自己位子那,“好看!怎麼可能不好看,小橋是球草呢!”他用胳膊肘挨挨董元柏,“把陳智藏那的馬扎給我拿來,怎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啊?沒見我這來客人了?”
董元柏有點情緒,對帥哥好聲好氣的,一到他這頤指氣使,真會看菜下碟,心里這麼計較著卻還是撈起馬扎遞過去了。
這邊謝橋也對他那句話有些微詞,“是客人嗎?”
我是客人嗎?
一句話得罪兩個人的紀真宜夾在中間,渾然不覺,還耳背,“什麼?你說什麼?”他把馬扎接過來按在地上,“小橋先委屈一下,坐在這等會兒,還沒到下課的點呢。”
董元柏陰惻惻地用余光監視他們。
這人一來,紀真宜話都變多了,圍著他嘰嘰喳喳,還附帶動手動腳,摸一摸頭發,扯一扯臉,那帥哥看起來高冷得要命,竟然也由他。
紀真宜人緣好,男女都吃得開,這會兒老師不在,膽大點稍微會來事的都圍過來和謝橋搭訕了,女孩子們尤其雀躍。
正好陳智也回來了,他人長得老成,乍一看還以為是個老師,剛蹲完坑,腋下夾著本故事會優哉游哉地踱進來,見到謝橋,“我操,兄弟長得可以啊,不挑了,下輩子我就長你這樣了。”
紀真宜轟蒼蠅似的趕他們,“滾蛋滾蛋,一個個的,離我們帥哥遠點,餓虎撲食呢!”又跟嚇小孩一樣哄謝橋,“小橋不要理這些妖魔鬼怪啊,吃人知不知道!”
謝橋坐在小馬扎上新奇地環看一圈,很忠誠乖巧地對他點頭。
紀真宜把人都打發走,到了放學的點,抄起調色盤去洗,跟謝橋說沒事做的話,可以削炭筆玩。
什麼叫可以削炭筆玩,明明是你躲懶想讓人家給你削炭筆!
董元柏腹誹完,真見那大帥哥委委屈屈地坐在小馬扎上任勞任怨地給紀真宜削炭筆,清凌凌的半張側臉,鼻梁直挺,俊美得如雕如琢。
董元柏無由來一陣挫敗,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不如他,至少單從外貌上看就已經被甩開兩個太陽系了。
紀真宜肯定不是那麼膚淺的人,他在心里弱弱地給自己找回場子。
等紀真宜洗完調色盤回來,夸了好一會兒「小橋削得真好」,把帥哥哄過去洗手了。
董元柏愣頭愣腦,梗著脖子,很不合時宜地心直口快了,“他是你男朋友?”
紀真宜聽了,啼笑皆非地「哈」了一聲,左右看了兩眼,不知想了什麼,拋繡球似的把問題拋回去,“你說呢?”
我說?我能怎麼說?我是半仙嗎,能算到你們倆命里是不是一對!?
就在他慪氣的時候,謝橋洗完手回來了,冬天水很涼,他邊走邊撣了撣指尖沾著的清水。
紀真宜抽了兩張紙給他擦手,眉眼彎彎地看他,“小橋這麼帥,給哥哥當男朋友好不好啊?”